学生时代（1 / 1）

记忆里，再冷的冬天父亲的手都是热的，他给了王欣然足够的能量。以前，王欣然是喜欢和父亲聊天的，她觉得父亲很有自己的观点，不管自己冒出什么样的问题，他都会滔滔不绝的解答，如果反驳的话，那父亲一定会用自己的说辞教育一番，直到反驳无效。大了以后，王欣然的认知越来越像父亲，他们两在一起会互相反驳，可以说无尽头。王欣然越来越厌烦和父亲抬杠，干脆就不交流了。她感觉在父亲那里不能有疑问，一旦是疑问就肯定不会被认可。父亲总是高高在上的，不容诋毁。不过，王欣然的性格更像父亲，他们只要见面肯定不得安稳。

其实每次入院都是父亲提出来的，为此王欣然多少有点恨意。出了院朋友约吃饭，父亲说，“还没有调养好，你现在不能去。”他的声音掺杂着痛苦和疑惑，王欣然一听就冒了邪火，“滚！”父亲立刻板着脸，一副要动手的架势，“你滚！”王欣然随便穿着外衣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了。父亲脾气也是一下子就上来，很吓人，但是他从来没有动过手。父亲的话都很灵验，他说王欣然还没有好，她真的又进去了。王欣然暗暗想着，“这明明就是诅咒。”她在医院看着夜晚的办公楼觉得好亲切，指着亮着灯的房间和身旁的父亲说，“你看，好像从前上学晚自习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愉悦的，父亲皱着眉，“你有这个想法不正常。”王欣然又被气到了，“哪里不正常了？”父亲不说话，谁会在这里看病还心情好的呢。

父亲会招呼阿姨不要动王欣然从前的房间，那里面的布局和物品摆放还一直是中学时期的样子。旧的相片，书信，毕业同学录还有摆放整齐满满抽屉的音乐卡带。王欣然买的第一盘音乐卡带是陈明的专辑，那时候内地流行音乐并不多，后来港台的几乎占了主流。王欣然会在当地一家音像店买正版的卡带，每次新出的歌手专辑她都会挑选自己心仪的购买。因为对音乐的共同爱好，她结识了一帮要好的同学。会用自己的随身听换了索尼的alkman，因为它的造型简洁还会自动翻面，简直太酷了。周末的时候会在同学家一起看金曲排行榜，电视里的主持人说话穿衣都特别港台，有种莫名的好感。有一次校园艺术节，王欣然和几个伙伴因为第二天起早排练，就聚集在一起，夜里喝着浓咖啡，结果一夜都没睡。她们在天桥地摊上买来黑色的指甲油，涂抹在手指上，脚趾上，一边涂一边唱着张惠妹，孙燕姿，徐怀钰……那夜放着音乐卡带，一直到天亮。那时候的快乐是无忧无虑的，可惜老师家访的时候说，“王欣然的眼睛看上去就很聪明，学习一定要加把劲呀。”也许快乐多过于刻苦，中考的时候父亲拖了人给安排了借读名额。王欣然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她们两走得很近，慢慢和其他的人都疏远了。母亲说，“这个女孩不好，你都不像从前了。”

她们一起取了网名，一个叫千堆雪，一个叫弄潮儿。王欣然是千堆雪，梦青是弄潮儿。她们是文理科分班以后熟悉起来的，王欣然对梦青之前并没有印象，但是当梦青靠近她的时候，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孩。她的皮肤很白很细腻，说话的声音很悦耳，五官不是特别好看，但是细细的凝视有一种经得起雕琢的美，她在人群里也是独一无二的。王欣然被邀请第一次一同回家，有一些话说不出口的尴尬，梦青看上去很开心，她还介绍自己的手表，“你看这个。”是一块很有设计感的电子表，和王欣然的不一样，父亲在广州买了一块“欧米茄”送给她，王欣然不懂这些牌子也是后来同学告诉她的。“这是麦当劳联名款的。”王欣然看见电子表亮起来，有一个麦当劳的标识，感觉她和自己不一样。梦青接着说，“是一个男生送给我的，你认识。”听名字是一个网友，怎么这么巧。那时候流行聊天室，王欣然喜欢在一个对诗的版块，一边翻着唐诗宋词一边和别人打诗词战，词穷了就开始对歌词，认识了几个笔友呢。后来qicq出现了，就不怎么去聊天室了，随意加了不少同城的陌生人。

梦青不仅喜欢唱歌，原来还是学校舞蹈队的。新的选拔开始了，梦青拉着王欣然的手来到舞蹈老师的面前，其他班的都是仅限一个名额，一起学几个动作，老师从中筛选。王欣然虽然有点害羞，但是很快就练习起来，在重复了几遍动作之后，舞蹈教练露出了笑容。一旁的梦青走过来，“这个动作要打开一些，再向左边看。”就这样，梦青将王欣然带进了舞蹈队。说也奇怪，王欣然之前要好的同学都没有选入，有的去了合唱团，所以才疏离了。集训的时候，梦青却没有参加。舞蹈教练选了王欣然做开场舞的领舞，整个节目十几分钟，分了四段，演员很多，教练却没有选梦青。王欣然问她怎么回事，梦青很明媚的说，“我不喜欢那个舞蹈。”为了迎接艺术节，梦青被安排班级节目的编排。她们在晚自习的时间一跳就跳到夜深，梦青像个熟练的教练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节目筛选那天，梦青编排的节目大获好评，为了这个节目她们自己去裁缝店设计了服装，黑色的短裙，带着袖套，鞋子也用相同的布料裹起来，不可谓前卫，梦青说，“应该在胸口再别一朵蓝色的玫瑰。”王欣然都听着梦青的安排，一切新奇又很美好。展示的时候，因为动作幅度比较大，梦青的内衣带掉出来了，挂在胳膊上，她难过的要哭了。王欣然说，“没关系的，带子这么细看上去不明显的。”梦青很快就不难过了。舞蹈教练听到观看席的喝彩声，喊着王欣然和梦青过来说话，“你们的服装要改，黑色舞台效果不好。”后来经过协商，把裙子改成上衣，下面统一换成了牛仔裤，王欣然多少有点失落。

这次艺术节在王欣然的印象里是最热闹的，全市其他学校的学生都会赶去剧场观看，也许是因为王欣然兴致高的缘故吧。没多久，开场舞被邀请参加全市的汇报表演，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练功房里，一遍一遍的跳着。演出那天，王欣然在后台看见好多专业演员，基本上都是成年人，她们贴着假睫毛，画着细致的妆容，举手投足都是专业的气质。王欣然觉得自己突然暗淡了起来，她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简单的眼线眼影，腮红很夸张，为了演出专门买的成人内衣第一次穿，花案若影若现的，一点都不专业。上场的时候，她没有艺术节那天的兴致，整场舞下来感觉时间变得漫长了。她知道自己演砸了。她换了衣服来到观众席的梦青身旁，等着被数落，梦青微笑着看着王欣然，眼光里是欣赏和理解，那一刻王欣然就释怀了。

她们变得形影不离，放学回家的路上都会去小街的商店逛一逛，再吃个路边摊。有一家新开的旧书店，王欣然挑了一本张小娴的散文，梦青挑了一本过期的彩页时尚杂志，她笑着说，“你看我们两一点都不一样。”梦青会为了一件马甲到处搜罗搭配的衬衫，她说这件衣服是她最喜欢的小姨送的，她的小姨在美国。王欣然觉得她穿什么都好看，她们买一样的微喇牛仔裤，去从前没有去过的外贸店买一样的运动裤，梦青的鞋子都是极少见的款式，王欣然买了一双不太满意的鞋子，梦青笑得合不拢嘴。她们还会凑巧的买同款裙子，是蓝绿色的拼接图案，王欣然的颜色比较深，有点民族风，梦青的绿一些，王欣然说，“你的没我的好看。”梦青说，“我的比你的好看。”她们在校园里穿着同款一路嘻嘻哈哈。没有梦青的时候，王欣然是不爱逛街的，也不会主动接近谁，她的世界都是她自己。

没多久梦青就恋爱了，就像很多校园里萌动的情节，他们一起散步，一起温习功课，那段时间王欣然回到了一个人。尽管王欣然收到了不少情书，还有礼物，但是王欣然只是当作友谊。有一次王欣然从主席台领操解散的时候，一个学姐说，“你的男朋友好帅啊。”王欣然很纳闷，那个人是谁？她没有定义过谁是这个称谓，而且也是在大学才开始谈恋爱的。不过王欣然对于梦青的恋情并不反感，她会迷恋偶像剧，看着剧情默默流下眼泪，王欣然不太理解，这个时候王欣然都不说话，因为她不懂。

快毕业的时候，梦青拉着王欣然拍纪念照，她们都依依不舍的，如果能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梦青比王欣然更奔放，轻微早熟，她和王欣然之前遇到的女孩都不一样，她的特别一直深深烙印在王欣然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