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文成在这多变的经济形势下再次抓住了机遇，投身到旧物回收这个新兴起的行业里，借着国家政策的台阶，也终于实现了自己事业的回春，但生活中的美好向来都喜欢掺杂一些悲伤的情节，父亲的病情一天天恶化，直至丧失了自理能力。

过年的时候回老家，文成趁着父亲睡着，出去买菜，谁知半路上遇到一个邻居车掉到路边的水渠里，他帮忙把车拖出来，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到村子东边时，发现自己家的位置浓烟滚滚，很多人都像是乱了阵脚一样，大喊着，提着水桶来回跑着。当文成冲进去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父亲僵硬的躺在地面上，手指弯曲，像是要死死的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抠住地面，身上的衣服都已被烧没。文成面如死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道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他强装淡定，想走上前去，但不知怎么的，腿就像是被拌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旁边有人立马扶助了他。只见他跪在地上，试探父亲的鼻息，然后掏出手机打算拨打12，旁边有人告诉他，已经打过了，救护车已经在来得路上了，可就是没有人愿意开口点醒他，老人已经没有呼吸了，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着父亲，希望能喊醒他，奇迹并没有出现，时间和意外没有偏袒任何人，也没有额外照顾任何人。

整个过程，文成都没有流一滴泪，救护车到了，又走了，邻居们发出哀叹，文成开始请教长辈们，要怎样按照老规矩安排老人的后事，他没有时间给自己消化，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去主持，很多人等着他去通知，很多流程等着他去学习，然后付诸行动。姐姐在赶回来的路上，他希望时间快一点，从医生宣告父亲死亡到现在，他总觉得这一切极其不真实，他不知道怎样区分现实和梦幻，他希望有人能告诉他这只是一场玩笑，他……

晚上他拒绝了堂兄的请求，坚持自己一个人守灵，只有他和父亲单独待着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在真真切切的呼吸，时间在滴滴答答的赶路，膝盖一直跪在地上也会隐隐作痛。半夜，陆陆续续有亲朋赶回来吊唁，燃烧的纸钱飞向空中盘旋，慢慢消失不见，文成的眼神沿着明火消失的方向，看向了夜空，在众多闪闪发光的群星里，有一颗格外的闪，体积也要大一些，脑海里，凃凃讲述的故事完整的出现了，那应该是父亲在俯视我吧，他心想。在这之前，他从来不信这些，可是此时，他想到了凃凃，除了姐姐，没有谁更能够让他心里觉得有些许暖意；除了这个传说，没有哪一种说辞更能抚慰他孤独无助的内心。

就那样，抬着头，静静的望着那颗星，一副想象的画面出现在银河边上，那里灯火通明，父亲在一群人中来回穿梭，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通知什么事，那些人里，有他的爷爷，奶奶，还有一些他不认识，但能知道是家族的一份子，很和谐，很温馨，那里，父亲不再痴呆，变成了他年轻时英俊干练的样子，自信洋溢在他的脸上，果敢从他的步伐里散发光芒……这些都是凃凃教给他的。

文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了凃凃的号码，犹豫了好久，拨出号码，又快速的挂掉，然后，打开微信，文字打出又删除，他自己都不知道翻腾了多久，终于……该来的，来了，他下意识地将手机放在父亲的棺椁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在那痛哭起来，此时的感受才是最真切的，他感受到了悲伤，感受到了残酷，更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也是在此刻，他真正的理解了，什么是生离，什么是死别，于凃凃，于父亲，一个虽活着，但生命里再无交集，一个已然离开，生活里再无交集。

所谓的再见，就是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