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府里的猎人(下)(1 / 2)
半边天斜流水,半边庭满春池,润物无声的雨珠挂在初歆棱角分明的脸上,哪怕他两撇英气的眉毛湿沥沥的,也不能改缓他面相的酷厉。
豹子的视力依旧敏锐,能够一帧帧捕捉雨水落下的轨迹,但是让初歆感到惊奇的是自己能探知所有雨水曾经属于哪片江河哪片大海。
这就是兼具五行之后如沐新生般的超凡力吗?不过自己却也不能像一头凶兽般飞檐走壁了,真是不能不怪齐家自郑朝时候从关西迁来,确实在京城筑起了好生气派的四进之坊,六进之台,八进之宅。
“高,实在是高。”初歆蹲在齐家大门对口的四方馆外头蹲得有点腿麻了。街上来来往往行走夜市的人流不算多,稀落落为了养家糊口而临街出摊的贩子们手脚勤快的都把遮雨的东西搭到货物上,随后搬上车要拉着走了。
“先生方才夸谁的论策实在高妙?”四方馆里头忽然窜出人来,裹着寒意的风叮叮吹响了这个人垂挂腰边的玉饰。
初歆习惯性用鼻子嗅了嗅人的味儿发觉不认识,起来松活松活腿脚也没去瞧那人的脸,道:“老子讲的是齐家的墙太高了。”
“哦?知道天底下读书的人为什么要在这个四方馆里比那些个买卖人还不吝啬时辰么。”
“能为什么,这离齐家最近。”豹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偷偷瞄了后边的人。
后边的人双瞳异色,迎光处圆弧碧茫,掩风处繫珀流彩,好生个日月同辉的少年郎,却也别着一柄不带鞘的环首刀。
他道:“是啊,齐氏治学领受四方宗仰,教化经纬,领略风俗,媲如圣人之知行,继往而开来。除去关东戴氏,谁与争荣。”
“与我无关。”
“诶诶诶。”少年郎出其不意地拦住了要一走了之的初歆,出刀之快,刀柄瞬息抵在初歆肋下,再偏一点就要割开肉了。“你想进齐家,怎么与你无关呢?辰时没到嘛,寅时总是快了。凭你的学识和修行怕是来不及让齐家瞧上眼。”
初歆肘推刀柄反手拉过少年肩膀,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在说话:“你在守株待兔?”
少年啧啧两声,手指四方馆里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你。”
“谁?”
“你自个儿认去啊。”少年说着像朋友一样拍了拍初歆的胸膛,便是让这头豹子凑近了使劲闻把味道记住了也没有丝毫怯色。除此之外,他还趁着初歆掉以轻心的空档把两根手指捅进了初歆的鼻孔,在初歆吃痛跳开后玩世不恭的到雨里吹响了手哨,唤来一匹黑色的骏马。
“就是这两根指头碰过齐雋的酒盏,别想着酒啊,要品一品齐雋的味儿哟!”
“妈的。”初歆没骂上几个字就被少年指甲缝里残留的粉末给呛得打了好大个喷嚏,不得不吸唆吸唆鼻涕目送少年郎扬鞭而去。“下次咬死你个兔崽子。”
他舌头在上下两排牙上舔了个圈再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仰头朝着风雨猛吸几口清了清鼻腔,在进了四方馆前用余光剜过齐家在夜色下的雾影。
要说四方馆完全是个大是大非大争大吵之地,典雅古朴的铺设无不为了激发学士们对于官位的贪求,便在这论个输赢就是为了预热日后仗势欺人,肆意弄权。
初歆在里边左冲右撞,感受着一个人的呼吸就足以荡平众口之悠悠。齐雋就睡在三尺讲台之上,醉醺醺的脸枕着自个儿的衣袖,恬静的眉目搁浅在美梦的港湾,如是高歌吹笙的贵客不必讨好父权或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