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奇怪的一家人(1 / 1)
有霍大年那么一个帅气的爹,霍婠婠当然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若霜丹青馆开业的时候她正当青春年少,又是流云宗战武一脉的优秀弟子,霍婠婠的画像理所当然地要放在馆内的展示窗里。
收尸铺的老板娘,那个喜欢给人乱出主意的养尸峰修士孙小红,跑出来提醒霍大年,这么美的画像放在屋内可惜了,应该当做招牌摆在大门口,霍大年觉得说的没错,他马上把画像拿了出来,倒是很从善如流。
正值豆蔻年华的霍婠婠天生的明珑娇艳,纤婉清丽,再加上一身翠绿色的俏丽打扮,鬈发略带绻曲,看上去美的不可方物。哪成想画像下面压了一张门口的告示,用毛笔写着“欢迎光顾”。这张凝聚了霍大年心血,被霍婠婠视若珍宝的画像,成了开业当天众人嘲笑、嬉笑、和淫笑的对象。霍婠婠大怒,指着霍大年和孙小红大骂:“两个憨货”。
这句骂人话是她小时候跟着自己小姨薛若尘学的,她觉得帅极了,就爱这么骂。
霍婠婠觉的霍大年是“憨货”,她弟弟霍然却不这么认为。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词,说自己的爹这叫骄傲自负。霍大年喜欢他儿子的说法,可是又没什么手段能保持这种自负,于是经常性懒洋洋的,有时还故意选择沉默。
隔壁的林屠夫说他从年轻时就是这样。另有人说,他中年丧妻,导致心灰意冷。他本来有机会再觅佳偶的,因为这个原因耽误了下来。但他并不寂寞,当他还在墨韵丹青阁的时候,经常有一些女修的慕名而来,有的看到他,很满足地走了,有些意犹未尽的就在他的注视下画一张像。还有一些每年都来找他画像的,算是把自己的青春年华交给他来记录。
现在他自己开丹青馆,这些女修当然还来,落魄的丹青师,四十岁的美鳏夫,听起来少了些诗情画意,倒也有别样情绪在心头。
至于霍然,很少出现在他爹丹青师霍大年的作品中,因为他有一个先天的残疾,男孩抬不起他的头,本来应该迟一点说出来,但是很不幸,就像他的人生,每次都是在躲躲藏藏、闪烁其词中开场,结果每次也都是在一开始,就被人看出问题所在。
男孩霍然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异类,那是比记忆更深刻的东西,与生俱来,无法抹去。男孩听他小姨薛若尘说,有的乐器天生发的音不准,但那并不等于报废,只要你忍受着它的音不准,它还是可以为你演奏的。没必要去修它,修了,它很可能真的发不出声了。
小姨薛若尘还说他家外面有棵歪脖树,她姐薛若霜一定是看了这棵树,才会生出的孩子抬不起头。然后她顺便又看了一下男孩的小牛牛,说:“还好,下面不是歪的。”当时男孩大哭不止,可能是在提抗议:我情愿下面是歪的。
霍大年和薛若霜夫妇当然想办法给儿子医治过,找到流云宗青木峰的长老,喝了半个月又腥又臭的浓汤,又用夹板夹着他的脖子,固定在碧玉竹板上,但都徒劳无功,总而言之,一切无效。
男孩从知事起就接受了抬不起头的事实,但凡有人问起,他就回答:“天生的。”
好像这件事的责任,只能怪到老天爷头上。男孩被很多人扳过脑袋,那些不懂医术的人都以为自己拥有一双神手,可以赢了老天爷。
霍然脖子下面的一根筋,像是捏在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鬼手里,每当人们将脑袋扳直的时候,它就会清晰地突出于锁骨上方,绷得像弓弦一样,看得人们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松,这根筋又把脑袋拽了回去,无可挽回地顺着斜坡滚下去了。时间长了,人们也放弃了尝试,倒给他起了个绰号“不看天”,男孩很不服气,自己虽然抬不起头,但是半蹲着身子,从下往上,他还是能看到天的。
男孩的名字叫霍然,这是薛若霜给起的,看的出当娘的要求不高,只希望儿子能够活的开心自然一点。希望很好,可是逢此修行界乱世,一个身有残疾的孩子,想要求得一份安稳,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霍然的姐姐,那个叫霍婠婠的女孩,她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她出生时就哭得气势如虹,不屈不挠。浓密卷曲的头发,皮肤雪白,粉嘟嘟的嘴唇,等她睁开眼睛之后,人们发现她长了一对像琉璃珠般美丽的瞳仁,略带褐色,从圆心向圆周有着放射状的丝丝纹理,绝非一般女孩所能有。
山河湾最美的女孩就此登场。四年后,抬不起头的霍然诞生。男孩虽然继承了父母优良的相貌特征,有潜力成为这条街上最靓的崽。可惜,事不遂人愿,又或好事不成双,头却抬不起来。头号美男的重任只能由他爹霍大年继续担当,霍然则成了这条街上的另一道风景。老帅哥,小美女,不看天,都出自他们家。
落下这种不明不白的残疾,被人欺负简直是肯定的。归根到底修行界讲究的是修为实力,只要你的境界高法力强,瘸子可以拄拐,独臂可以佩剑,一样都能保持着尊严。那抬不起头何为?至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头只能继续低着。
青木峰的长老治不好霍然的毛病,但是很会安慰人,他对霍大年说:“别的不说,像你儿子这样的毛病,长大了肯定不用去两界城戍边,去不了边界就不用打仗,这辈子就安稳了。”
后来妻子薛家三口人都在两界城边界陨落了,霍大年就想,儿子头抬不起来也挺好,他能够出生于山河湾,最后老死在山河湾,就算她娘没有白给他起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