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府（1 / 1）
王桐好奇心大盛，另外确实想体验一下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摇头便成了点头。
我可是穷光蛋一个，出去还得傅公子多破费了。 好了，驸马爷不必哭穷了。 王桐可不是在开玩笑，身为驸马，平常每月俸禄四十五两，但无添支，也就是有工资没奖金，另外还有服装木炭日用品等各种福利，按说待遇也算优厚。 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朝廷财政捉襟见肘，实职官员俸禄也扣减了一半，福利全免，像王桐这样的虚衔官员基本被拖欠着，一日三餐都是靠着公主，自己的确是身无分文。 嗯，容我先禀报公主一二。 身为驸马，可没法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事前要请示，事后要汇报，与其说是驸马，更像是公主的属下。 傅唯俊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两人穿廊绕柱，来到了正院花园。 张月霞正站在门口，这是个中年妇人，身后有几个精壮仆人，都是陪公主出嫁的禁卫司侍卫，只听公主号令，见驸马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桐申明来意，张月霞点点头：公主正在练剑，且候着吧。 听了这话，果然能听见隐约有呼啸声传来，王桐朝门里一看，远远的花树交错间有一个黄衫人影，腾挪转身，腰肢仿佛没有骨头般随意柔软，啸声则是来自手中的剑，剑光迅疾如闪电，在身前环绕飞腾，又像灵蛇般吞吐缠绕，煞是好看。 众人一时无言，只能默默等待。 在汴京成亲后，王桐其实没见过公主几面，印象只觉得是绝美。 不但如此，公主还是殿前左司副指挥使司马寇的高徒，真正的不爱红妆爱武装。 据说公主与她的师兄—荆湖制置使柳甫之的儿子柳声扬，原本感情甚好，只是迫于皇帝之命才不得不下嫁自己。 司马寇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收了三个弟子都是名门之后，除了公主和柳声扬，还有一个是谏议大夫江曙云的女儿江丛璇，只是江大人死于南熏门之变后，江丛璇也就失踪了。 他胡思乱想着，花园里渐渐没了动静，张月霞这才转身进去，不多时出来回话：公主允了，病愈不久，凡事要小心，拜揖就不必了，且去吧。 大小是个驸马，名义上的丈夫，刚刚生完病，公主都没兴趣见一面问候两句，比蔑视更甚的，就是连蔑视也懒得掩饰，这个驸马的确一点尊严也没有！ 要是搁在以前，王桐少不得要怒气勃发，郁闷一番，傅唯俊也是一脸既同情又尴尬的模样。 不过此时王桐却笑一笑，既然认定自己就是个看客，就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尊重的前提总归以实力为基础，自己穿越前的世界其实也是同样的丛林法则，扪心自问，如果自己足够强大了，又能否做到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呢？ 公主是用冷漠的态度提醒自己，要认清位置，别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复杂的情绪如电光火石，在王桐的头脑中闪过，一边却神态轻松地对傅唯俊说道：你是地头蛇，我跟着你。 两人出了府门，只见街口停放着很多轿子，算是这个时代的出租车了，轿子用铁链拴在一起，轿夫们则聚在街角里，三三两两地闲聊玩着叶子戏。杭州府的道路不像汴京开阔平坦，加上南方天气潮，地上湿滑，并不适合马车。而且现在是战时，马匹是紧缺的重要战略物质，皇室贵族出行大都用牛车，一般官员富户用轿子就不错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暖轿子，在杭州这湿冷的冬季里，终归是挂着厚帷幕的牛车舒服，两人在拐角的车马行租了一辆牛车。 现在牛车的起步价也从平常的十文钱，涨到了二十文，视距离远近再适当加价，城里随便走走，怎么也得几十文钱。 两人坐在牛车里，王桐透窗看着城市的街景，此时虽是午后，但天气阴沉，阳光全无，天地晦暗似黄昏。 路旁的商家店铺鳞次栉比，一家紧挨着一家，酒肆面店药铺靴店，茶坊瓦子垛场大货行小货行等等，各种颜色的幌子让人目不暇接，可见往日的繁华锦绣。 但是如今非常时期，人心惶惶，大多数商店都是大门紧闭，路口街上时有顶盔贯甲的兵丁来往，而路旁的屋檐下各个小巷里面，挨挤着无数的难民，男女老幼一堆堆的，在刺骨的寒风中忍饥挨冻，瑟瑟发抖。 偏偏这些人还不敢哭泣吵闹，连咳嗽叹息都要压抑着声调，好像是生怕声音太响，会把遥远北方的金兵给吸引过来似的。 偌大的街市显得阴沉安静，特别的凄凉，牛车行走其中，不由得让人心生压抑。 前行不多久，便来到一处酒楼，背靠西湖，楼高三层，粉墙黛瓦，飞檐斗拱上朱绿相间，看着颇为气派。 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楼前有许多五大三粗的仆役，正在不断驱赶乞讨的难民。 王桐和傅唯俊下了牛车，刚进了楼，立刻就感到一股暖流迎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楼内的装饰也更加豪华，大堂的墙上，柱子上都挂着名人字画，厅堂中央摆着时令花卉，四角落里则摆放着巨大的青铜火盆。 酒保满脸堆笑着迎上来：两位公子这是要对酌呢，还是要请客？ 傅唯俊问道：楼上还有阁子吗？阁子便是雅座包间。 实在是对不住二位公子，今日不巧都让人占了。 王桐摆摆手：无妨，二楼靠窗便成，也好欣赏西湖夜景。心里想着，这李师师号召力挺强。 上了楼，只见花厅中客人已是不少，大都是些青年官僚，正是酒酣耳热，意气飞扬，二人便找个厅旁角落靠窗坐下。 王桐看向窗外，虽是天气阴沉，西湖湖面倒是爽朗开阔，渔船画舫三三两两，点缀在青山绿水间，颇有些诗意，可见这酒楼位置极佳。 他听说过酒楼的朝奉梅世英，原本是汴京最大的乐坊十二楼的老板，背后靠山便是以尚武知兵而闻名的三皇子齐王柴衍铭。 十二楼里培养了许多乐妓，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或表演，或出售甚至赠送给官员为奴为妾，三皇子凭此建起偌大的势力，梅世英自然也成了风云人物，谁不知道梅大官人之名。 可惜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汴京沦陷，大周南逃，十二楼作鸟兽散，许多圈养的乐妓也趁机潜逃。 而三皇子作为大周军统帅，也在汴京城下成了金军的俘虏，靠山成了冰山。 梅世英随朝廷逃到杭州府，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不过看来要东山再起了，他的豪华酒家观澜阁，景色酒菜歌舞据说都是一等一的，隐隐已经成了杭州府的地标建筑，想必是找到了新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