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观澜阁上(1 / 1)
这边傅唯俊还在问:今日那师师姑娘可会现身?
酒保赶忙回答:这个小的可不敢说,得过会儿才有准信。 算了,上好的酒且先来一壶,时新果子三四碟,荤菜等下再慢慢点吧。 傅唯俊也是打定主意,且慢慢吃喝,占着位子便是,等酒保转身下去,他朝着厅当中一努嘴,跟王桐悄声说道:就是那帮子翰林,你瞧瞧,比菜市口的贩夫走卒还闹腾。 王桐点点头,只见远处一人说道:列位,列位,昨日的朝会想必都听说了吧,我等官卑职小,自然是无份参与,也不知结果如何。 哼,还能如何,无非是长吁短叹,一筹莫展罢了。 在下也听说了,逃跑太子又是那一套,什么国家一败再败,元气大伤,金虏气势正盛,若能守住淮河一线,迫使敌酋愿意坐下来商谈,国家也好有喘息之机云云。 可恶! 二皇子当场就揭破太子图谋,原来早有少宰徐颖豪大人为计议使,奉太子之命前往敌营议和,结果除了徐少宰成了奴隶,其余人尽遭斩杀,这是何等的羞辱啊。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金虏根本不屑于谈判,实在欺人太甚! 看来二皇子倒是颇有几分血性。 我大周致有今日危局,首要便是朝廷决心不足,每战皆是以多打少,可为何每战皆是不堪一击?为官为将者战意不坚,畏首畏尾,又怎能指望将士们会拼死一搏呢? 正是如此,二皇子也说了&039;如今只有断了议和的念头,背水一战,只需败敌一次,我军民便可士气大振,攻守之势便可逆转!&039;这都是原话。 说得不错,深得我心,那后来呢? 太子一心求和而不可得,二皇子却偏要戳其痛处,双方自然是吵成一团,最后还是杨老太尉出来打圆场。 哎,可惜太子懦弱,众臣皆碌碌,有志者也不得其志啊。 恨煞人! 此时楼上吵闹更甚,这帮翰林学士估计也喝的不少了,声音也是越来越大,听起来评点朝政,大都是力主抗战,痛斥太子无能求和,言辞都非常大胆。 王桐听了心颇感慨,看来虽然朝代不同,但文人的地位还是很高,要知道晚唐是百年藩镇割据,大周的开国皇帝郭威更是黄袍加身,靠兵变夺权上位,历史上赵匡胤那一套根本是照猫画虎。 同样的教训,当然也会有同样的解决逻辑,那就是加强中央,崇文抑武,言论也比较开放。 不过碰上旭日东升般的金国,自然也是同样的稀里哗啦了。 不过翰林们这样谩骂监国的太子,也是情有可原,人人都说正是太子南逃,导致南薰门之变,大周才有今日亡国之忧。 正在此时,听到一人在喊:其美兄,皇甫先生最是器重你,你也来说说看嘛! 书生们纷纷推举:其美兄,你的学识胆略都是一等一的,大家伙向来敬服,你来说说。 座中站起一人,长身马脸,傅唯俊悄声介绍,这是翰林学士孟其美。 王桐听说过皇甫先生,也就是皇甫公望,太子的老师,白鹿书院的山主,向来坚决主张抗金。 此老虽一介布衣,但在朝野颇有声望,太子多次邀请他出仕,许以光禄大夫中书侍郎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等等二品高官,但老头就是不松口,颇有淡泊名利的古贤风骨,这也让他的名望更高,有点谢安不出,其乃苍生何的意思。 孟其美的声音要比其他书生沉稳许多:不敢当,但皇甫先生对孟某的确多有教诲,国难当头,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听闻那些太学生下次朝会时会前去请愿请战,我等也可参加,将赤子之心昭告天下,以振奋军心民心! 大家都深以为然,觉得这等慷慨激昂的好事,不能让太学生们独占,一时间叫好声四起, 对,我们主战,主和便是卖国,我们不当亡国之臣! 此事还要皇甫先生出面,说话才有分量! 气氛达到了高潮,人人沉浸在为国出征的荣耀中,仿佛体会到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想必届时定会万众瞩目,甚至连那闭月羞花的师师姑娘也会崇敬不已吧。冷眼旁观着这些人的激情,王桐颇有些似曾相识,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嘴炮总归是来得容易,可真要上战场跟精锐的女真骑兵,那可就难了。 正想着,只见有人进来说了几句,现场顿时一阵喧哗,怒骂声不绝。原来是计划有变,李师师与四皇子临时有约,今日不来观澜阁了。
四皇子便是萧王柴衍恩,神武皇帝原有五子,五皇子刚满十二岁,年龄幼小且先不提,其余四子各有特点。 太子柔弱,二皇子能文,被俘的三皇子尚武,而四皇子却散漫成性,诗文书画,音韵杂技无一不爱,是最权威的娱乐评论家。 这也是个奇葩人物,对娱乐活动看得比军国大事还重,有一句名言常挂在嘴上: 皇图霸业不过是一抔黄土,轻歌曼舞却能传唱千古! 虽被众臣讥讽为胸无大志,玩物丧志,偏偏他最受神武皇帝疼爱,得到的赏赐也最为丰厚。 翰林们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这时突然有一人大声道: 各位且不必烦恼,在下讲个笑话,说是前朝的一位驸马,新婚之夜得意洋洋,对着镜子来回的看,指着镜中人影问公主镜中乃是何许人?公主骂他蠢材,亏的做了驸马,竟是连自(字)也不认识! 一边说着,一边朝王桐这边努嘴。 傅唯俊在旁边悄声说道:要糟,被他们认出来了。 果然,那边一边叫骂声: 哼,外敌虽强,但内贼却更加可恶。 不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大周就因为蛀虫太多,致有今日之祸。 正是如此,太子虽然庸碌无能,可身边的趋炎附势之徒却得意非凡,国仇家恨却可置之不理! 可恨,攘外必先安内! 在这帮年轻官员眼里,驸马是最可恶的人,不流血不流汗,便抱得美人归,尤其是今晚,看着实在难忍。 眼见着战火延烧过来,傅唯俊一看,他赶紧拉着王桐,三步并作两步,逃出了观澜阁。 好险啊,还好跑得快,否则就被这帮狂徒给围住了。 王桐倒是不以为然:他们难道还敢动手不成。? 那倒不然,只是这些人骂的阴损,那也够你受的。 王桐明白,来到这样的时代,不可能拿一些诗词来装蒜,自己缺少文化的熏陶,被那些文人指着鼻子骂都不一定听得懂。 两人沿着西湖边闲聊着,却看到远处岸边有一瘦高书生,背负着双手,正低着头望着湖边喃喃自语。 从其背后走过,王桐却听着书生是在吟诵着词作: 壮志难酬,三十年,回眸东风花柳。 江南山水清风里,何堪往事回首。 翠鸟吟春,幽兰梳玉,胜雪纤纤手。 雕栏秋水,只怕无福消受。 谁料贾生郁郁,子渊白头,心绪付浊酒。 狂歌亭台人散后,依稀时闻更漏。 琵琶声声,惊起沙鸥,落叶与孤舟。 此情如旧,伊人可曾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