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 决择（1 / 1）
不岸舟是一艘红墙青瓦的两层大船，船的四角挂了四个大灯笼。漆黑的夜晚，就像是四盏引魂灯，指引着孤独的灵魂。
上了船，李菡萏向周万里道：他现在情况如何？周万里道：非常不好，他受的伤太过于严重了，全身无一处不骨折断裂，五脏六腑破损，经脉俱断，幸而他穿了护甲宝衣，又得蒙你给他服用九转还魂丹，才能撑到现在。 李菡萏道：没法救了么？周万里敛须道：救还是能救的，只是要想功夫恢复如初就有点儿难度了。玉笙寒道：如果没点儿难度，又如何体现你赛华佗的医术天下无双呢！听到这句话，周万里微笑着点了点头。 李菡萏喝了口茶，在周万里的陪同下，前去瞧看魏君彦。房里两个下人正在照看着魏君彦，只见魏君彦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睡觉。 周万里轻声道：我已经给他接上了断骨，再每日输换新鲜血液，至于其他的，得等你拿到丹药才行。李菡萏道了一声谢，二人复又回到客厅。 李菡萏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来，递给周万里。周万里打开瓶塞，闻了闻丹药，一副陶醉模样道：这丹药的炼成，不仅材料珍贵无比，而且炼制时的天时地利人和更加难得，比如这天时，需七星连珠之时炼制，方能吸七星之精华，百年难有一次！同时又道：明日我便给他医治，十天后待五脏六腑有了好转，方才苏醒。 这几日里李菡萏常伴魏君彦身侧，衣不解带地侍奉汤药。 第九日里，周万里对李菡萏道:再过一日，他就会醒过来，姑娘是如何决定的呢？李菡萏道:给他服用忘日散。周万里又道：姑娘可得想清楚了，服用忘日散后，他所有的记忆，都将变成空白，难以恢复。李菡萏咬着嘴唇用力点点头。 周万里沉默片刻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菡萏道：说罢！ 周万里道：姑娘还年轻，对于爱情的执着，老夫甚是感动。只是这一则，爱情需顺其自然，不可强求。如若有缘，纵是相隔千山万水，也能相见相爱，若是无缘，强行捆绑，也只徒增苦恼。 二则姑娘与他是有仇恨的，他纵想不起，姑娘难道会忘怀？ 三则，魔教势力非同一般，姑娘若与他在一起，便增加了暴露的风险，想必姑娘也不愿意他再有危险吧？ 再则以姑娘之姿，不愁以后找不到如意郎君。 李菡萏深深哎了口气，被这几句话戳中了心事，她想与他一起厮守，却又有所踟蹰。她沉默不语，周万里道：姑娘再思考几日，想清楚了，咱们再动手。 李菡萏默默地来到魏君彦床前，细细端详，俊俏的脸蛋，眉高泽亮，鼻垅而直，唇似吹皱的春水。 她一见钟情，深深不能自拔。见他道歉时，谦和恭谨；赠鱼时，大度慷慨；赏景时，眉飞色舞；最让她感动的是，莫过于对自己的关心。 那一回，两人深井共度，她便芳心暗许。 忽尔，梦魇中的魏君彦，手足乱舞，大叫道：杀杀我要杀光你们！脸露狰狞。忽尔，满身凄苦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丫鬟忙把他按住。 李菡萏听此言语，娇身一颤，站立不住。 接连两日，魏君彦在睡梦中依旧梦魇，时而痛苦，时而悔恨，时而愤怒，时而又欢喜，各种情感煎熬着他。看着魏君彦如此痛苦，李菡萏的心绞在了一起。 晚上难以入眠，她独自一人坐在船顶。深邃的苍穹，星光点点。望着无尽的深空，她摇思遐想，回想起自己在总殿与毋天龙的对话。 毋天龙面无表情地翘着腿坐在宝座上，他抚摸着宝座的龙头，对众人分派命令，剿灭重宝阁。 毋天龙道：京城一带由周圣使负责，浙江沿海一带由卜圣使负责，岭南福建一带由罗圣使负责，云贵川一带由苏圣使负责，湖南江西一带由洪圣使负责，李圣使负责剿灭归云山庄！ 李菡萏道：我不想去！众人愕然，虽知李菡萏在教中地位斐然，却敢如此公然违抗尊主。尊主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做事往往出人意表，死于其手之人，不计其数。大殿内表情各异，有人担忧，有人乐灾其祸。不想毋天龙毫无在意地道：好，你就负责湖南江西一带罢，让洪圣使去，洪圣使，你能做到吗？洪兴点头，大声道：誓死完成任务，一个活口也不留！毋天龙拍手满意道：很好！
大家领命而去，李菡萏站在原地，面若沉霜，冷冷地瞪着毋天龙。他森然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李菡萏一字一句道：那我就杀了你！毋天龙讥讽道：哼！杀了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李菡萏拔出刀来，飞身上殿，使出十二分劲力来，一招行天入，劈向毋天龙。这一斩，天地变色，地动山摇。毋天龙随意拍出一掌，轻轻巧巧的架住来刀。李菡萏疯狂往刀上注入内力，摧出绯红刀芒来。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仍不肯罢休。 毋天龙一挥手，李菡萏倒飞了出去。她吃力地站起身来，眼神瘆人。毋天龙随后隔空一掌，击在李菡萏胸口，她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背着手，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冷冷地对李菡萏道：这是一点小小的惩罚，把事处理好，速去协助洪圣使，饶他不死！ 李菡萏瞪了他一眼，紧咬牙关，转身离去。看着李菡萏离去，毋天龙收回了目光。 于是便有今日之事。 桨声悠悠，一叶孤舟漂在海上。李菡萏心思烦乱，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发呆。 正当她出神之时，身后传来一个温暖的声音：喜欢，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罢，不用理会别人。李菡萏转过身去，见玉笙寒坐在自己身后，手中拿着竹笛，眼中满是温柔与鼓励。李菡萏心中甚是感动，对玉笙寒微微一笑。与玉笙寒静坐半晌后，她回房睡觉。 这一晚，她睡得甜蜜而又安静，梦中却有人吹了一夜的笛，笛声苍凉而又孤寂。 好梦虽在，然吹笛人已远，梦中人是否可知吹笛人的心呢？ 第二日一早，李菡萏对周万里道：给他服用忘日散吧！周万里点头答应，他让人取来汤剂给魏君彦服下。 李菡萏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魏君彦，一柱香过去，魏君彦忽然头痛难忍，昏迷中双手紧紧抱着头，嘴里发出凄惨之声。李菡萏惊慌失措，忙一把将他抱入怀中，满是疼惜。 一阵过后，魏君彦枕着李菡萏的腿，沉沉地睡去。李菡萏打来温水，细细地替他擦拭汗水。 过得一月，魏君彦身子渐渐好转，已能坐卧。李菡萏对周万里道：你可有安全去处？周万里道：有两处不错的地儿，一处是沙漠绿洲，它远在西域沙漠深去，外人难以探寻。另外一处是远海荒岛，那里远离大陆，就连常年行海之人也难以觅得。说着从书架上取下两幅地图，递给李菡萏。李菡萏仔细看了两幅地图，指着远海荒岛地图，道：就这一处罢！周万里点点头。 李菡萏又继续道：你帮我到福州城西三十里的小渔村找一个名叫张丫丫的女孩来，十六七岁，大眼睛，瓜子脸，腮边有颗小痣，身穿黄裙，你把这个给她。说着递过一枚草戒指，周万里连忙去办。 过了几日，周万里带进一名身着黄裳长裙姑娘来，此女孩名叫张丫丫。 张丫丫快步走近李菡萏，拉着她的手，欢快道：姐姐，终于又见到你啦！李菡萏打趣道：嗯，变胖啦！张丫丫左右瞧着自身，笑道：哪有啊？我却看不出来。 李菡萏捂嘴呵呵地笑了，一会儿，她正色道：丫丫，帮我一个忙，好吗？张丫丫问道：什么忙？李菡萏道：帮我照顾一个人。张丫丫拍着胸脯，满口答应道：这算什么，交给我好了。李菡萏道：是一辈子，而且是去一个孤岛上，远离中土，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去与不去我都不会怪你。 她轻轻摩挲着张丫丫的头，张丫丫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李菡萏，郑重道：想必这个人对姐姐很重要罢！既然是姐姐所看重的人，我愿意照顾他！李菡萏点点头，于是将一应事告诉于她。 周万里对李菡萏道：为了安全和方便，我已为魏公子另外置办了一艘船四个男仆三个女仆一些生活用品。岛上有一个村落，均为原住居民，与我颇熟，他们会照顾好魏公子的，具体的事宜还请姑娘亲自示下。李菡萏微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辛苦你了。周万里道：为姑娘做些事，应该的，有何辛苦？ 李菡萏又交代张丫丫一些事情，拜首道：此事全托于你了，请务必照顾好他。张丫丫回礼道：姐姐于我有再生之恩，必不负托。李菡萏从怀中拿出一个碧玉簪子来，插在张丫丫的发髻上，又递过一把剑和一本小册子，道：这柄碧水剑和这套碧水剑法就当做我的酬谢罢。张丫丫谢过，将剑与册子收好。 过了几日，张丫丫带着魏君彦上了另外一艘大船，告别李菡萏，扬帆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