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嫁衣神族（1 / 1）
普善乘舟顺流而下，在两岸双方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一叶轻舟，一盏渔火，如同漂浮在空气中，悄无声息的驶入黑暗。
河的远岸起了雾，小船被雾笼罩着靠近一座码头，早有老仆手持长信灯，恭敬的等在那里，见船将靠岸，老仆赶紧上前，扶住普善。长信灯引着普善，走上一条弯曲小径，小径两旁植物茂密，间或有水流声从两侧传来，不同于河水涛涛，这里水声轻柔，像是在耳语。
很快来到了一处山庄，黑暗中也能看出山庄气势不凡，建筑连绵，宅院均依山而建，梁柱斗拱在夜晚都散发着琥珀色的光泽，藏红色的信灯勾勒出来山庄的轮廓，来到山庄大门前，并没有石狮子镇守，门前赫然矗立着一尊方相石俑，手掌蒙着熊皮，黄金装饰四目，彩绘玄衣朱裳，执戈扬盾，让人不寒而栗。山庄门楹上两个墨黑大字：嫁衣。
普善手攥着九眼天珠，进入山庄，水榭台楼自不必表，黑暗中没有看到一个人，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一直跟随普善来到厅堂。厅堂里屏风后面烛火明亮，透过烛火，普善清晰的看到屏风上面的绣着的《阙楼仪仗图》。
老仆将普善送至此处，就退下了，普善默了一会，只见屏风后面烛火闪烁，普善对着屏风正要开口，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笑语：“普善上人，好久不见呐”。普善只感觉头皮发麻，连忙转身后退一步，一合手：“灵母，普善有礼了”。
灵母伸手掩面，笑声更显了，只见她眉眼清澈，丹唇轻启，盈盈如同平湖秋月，纤纤好似苏堤烟柳，长裙的墨绿色在她身上流转，映着烛火闪出金色的丝线，脂玉般手腕轻转，坐了个请的动作，普善方才落座。
普善望了灵母一眼，忽然全身打了个冷颤，忙定了定心神自顾说道：“自徐家起兵伐梁以来，寰宇之内莫不注视着战局变化，相信灵母已然得知，梁相如自安南归来，招揽旧部将领及江湖人士，组成勤王大军布阵洛河，利用金刚长矛轻骑兵已然重挫徐军锐气，徐军如今军心大乱，此时战也是败，退也是败，危急存亡系于一线，我星夜前来，就是承徐旋凯之所托，特来请灵母出山。”
灵母此时仿佛置身化境，听完好一会儿才回神，仍旧笑着望向普善：“普善上人，你与我嫁衣族渊源颇深，可知我族为何名叫嫁衣。”
普善望了一眼灵母身后屏风烛火，声音如同灰烬答道：“略知一二，嫁衣一族为白帝后人，相传白帝是少昊之神，座下驹马、黄牛、羝羊各一云，方相氏为白帝护卫，白帝为阻赤帝之乱，化身为大泽之蛇，被赤帝醉酒所斩，白帝之女少修，衔铁生于蛇腹，少修为母系之祖，也就是初代灵母。”
灵母此时微微抬头，笑意仍在脸上盈盈，好似在回忆从前。
“母系之祖少修所衔之铁，实为白帝残留精血所化，方相氏将其练成魂钗，少修成年后蜕下旧皮囊，并诞下一女，皮囊既是白帝衣钵，也是少修嫁衣，所以后人将其族人称为嫁衣族。”
普善话音刚收，就看见灵母手中多了一枚钗，圆润古朴，通体玄秘，灵母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悟，随即将钗插入发髻。
“你说的不错，我嫁衣族异于常人，成年后会蜕下旧皮囊，焕发新生，同时诞下灵女。楔魂术，是嫁衣族之秘术，当年方相氏助我祖少修练成楔魂术，少修以魂钗奴役赤帝之精魄，虽让赤帝元神俱灭，但是也被赤帝所重伤，少修用最后气力蜕去皮囊，才诞下灵女玄鸟。玄鸟为我族之宗，数次蜕下嫁衣，并诞下数名灵女，我族自玄鸟后，得以繁衍生息。百年之后，灵母曦月在位时，太原李氏知晓了我族的秘密，李氏次子寻遍天涯找到了曦月，并骗取了曦月的芳心。曦月施展楔魂之术，帮助其灭前朝，定江山。怎料得李氏始乱终弃，江山坐稳后便对我族展开屠杀，我族人伤亡惨重。曦月醒悟后，率领族人奴役了李氏，将李家王朝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更以祖先名义立下规矩：嫁衣族，绝不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话说到此处，普善已经明白了灵母心意，正欲开口，只听灵母仍是嬉笑着说道：“自李朝后，我族隐姓埋名，隐居江湖，不欲人知，世人听闻只知道是传说，并不晓得我族仍存活于世上，如若我答应你出山，帮助赵钱灭掉孙李也好，帮助孙李灭掉赵钱也罢，都是违背了先祖定的规矩，也让世上庸庸碌碌之辈，知晓了我嫁衣神族的存在，可是又将我族置于险地。
普善上人你当年西域学法，在我神族灵女蒙难之际，曾出手相助，我族感念你恩德，上一代灵母赠你九眼天珠以作报答，并告知你我族之事，你是我族之上宾，来去自如，可是让我嫁衣族为他人作嫁衣裳之事，恕难从命。”灵母说到此处，眼底精光一闪，望着普善。
普善并未以目光相接，而是顿顿说到：“当年点滴之事，灵母全族涌泉待我，我自觉羞愧难当，此番前来，自然是为了徐旋凯一统江山，但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神族将来。我已年入耄耋，自知命不久矣，年轻时立下纵横四海，匡扶社稷的豪言壮语，还没有实现，我自幼离家，东土学儒，西域学法，为的是修齐治平，如今投效徐旋凯账下，也是最后一搏，成则可能名留青史，败则白骨森森。
嫁衣神族，千百年来苟延残喘存于世上，不敢高声语，不敢入尘世，可能没有为他人作嫁衣裳，但是活的也并不像是神族，神族的存在，是为了召唤人族之光明，拯救人性之黑暗，日月光华，旦复旦兮，世界是人族的，但也是神族的，临行前徐旋凯指天为誓，必与嫁衣神族同享大地荣光，必让中原大地人人尊奉嫁衣，请灵母给人族一个机会，换神族一个未来。”普善慷慨激昂说罢，面色潮红。
屏风后烛火闪烁，灵母此时又将魂钗拿在手中，只是攥的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