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流（2 / 4）

说话的人祝凤认识，是隔壁屯子的胡家老大，四十好几的人，养牛羊是一把好手。

胡老大穿着油腻泛着黑色的羊皮袄，脚上是用旧的狗皮靴，上面还缝了好几块皮朴子。一张饱经风霜的黄脸上此时充满不耐烦，冲着当值的班头赵老四直嚷嚷。

这大兴镇和周边的几个屯就那么大，拢在一起也就一千余户人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还都沾着亲带着故。

故而纵使老赵头也算是个差爷，胡老大也没什么唯唯诺诺，大嗓子直接开咧咧。

老赵头五十好几的人，穿着官衣，外面又裹了层袄子避寒，手中杵着根一人半高的木杆子枪。

这老赵头正是大兴镇北门当值的城门官，说是城门官，其实啥官也不是，就是个看大门的。这时正领着三五个年轻后生兵丁在大兴镇北门值守。

老赵头一脸无奈看着眼前直嚷嚷的胡老大，他两人认识几十年了，说回来他还得叫一声胡老大小舅。

不过这亲戚太远，长辈们又不在了，也就都没把这当回事儿。

“咧咧！咧咧！就知道咧咧！”老赵头端起枪，用没装枪头的那一端捅了捅胡老大，“嘴张这么大，也不怕这大风刮折了你的舌头。门楼子这么多人，数你嚷嚷声最大。”

胡老大捂着肚子假声假气哎呦一声，随后被老赵头瞪了一眼，只好讪讪然放下手臂。

老赵头摸了摸冻发硬的胡须，有点硌手。“大家伙儿着急俺也明白，这大冷天谁也不想在城门楼子挨冻，老赵头也不想干这得罪人的事。这不是出了事了吗？各位要是不着急就等等，兴许过一会儿衙署老爷就让俺开门，让你们大家伙进来做买卖。”

出了事儿？出了什么事儿要堵城门的？看来这事儿出的不小。祝凤这边想着，那角儿就有着急的扯开开嗓子问。

“那要是一时半会儿开不了门了？”

老赵头顿了顿手中长枪“那就不赶巧，这大兴镇没长腿也跑不了，各位就当今个儿出来溜达一圈，赶下一趟集再来镇里就是。”

“总之，没有南边衙署的令，老赵头我是绝不会放开这北边门子的。”

大兴镇是个小镇，两人高的土砖墙在长途河畔围了七八里一圈就做了城墙，在南北两端各开了一道城门口。镇子里共有八九百户常住人家，四五千口人。

这镇子分为南北两边，南边的是衙署和药房酒楼还有大部分镇民居住的地方；北边则是特意划出来的地儿，周边屯子的人还有本镇居民每五日到这儿赶集交易，也就是所谓的市。

镇子里面又建了道半人高的女墙，用来分隔南北。这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收市税，另一方面也是防止集市里牛马猪羊乱跑，惹得整个镇子臭烘烘。

时间长了，大家伙也就习惯用南边北边代指镇南镇北，老赵头嘴里的南边衙署就是指位于镇南的知镇衙门。知镇这官职本是没有的，和大兴镇一样也是大唐崩裂后，这一百五十年战乱的产物。

“镇子里出了啥子事？老赵头你能不能和大伙儿说说。”人群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者翘着头向老赵头发问。

老赵头摸着胡子沉吟了会儿，开口说道:“倒也没啥不能说的，这事儿镇子里都知道了，也没啥要隐瞒的。”

“镇子里死了人，刘二能昨晚儿巡更时在大兴街面上发现有七口人惨死，断肢残臂洒了一地，满路面都是血和碎末。”老赵头说到这咽了口唾沫，显然也为这凶残手段惊惧，“死的人太多，死的太惨，知镇下了令封锁南北二门，暂时不许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