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九章 送亲(2 / 3)
孔颜困惑咬唇,脑中灵光一闪。
孔家藏书众多,她曾在一本来自西域的杂记中看过关于舍利子的记载。
而那位撰书之人显然不是佛教信徒,一直用另一种角度看待佛教圣物舍利子。他在书中这样载道,舍利子形态千变万化,色泽各有不同。其中有像珍珠,珠光润泽;也有水晶一般,透明无瑕。追其原因,极有可能是因德高望重的高僧,素来受信徒敬仰,并受信徒供奉名贵之物,当他们圆寂荼毗之时,身上一些佩戴之物会侥幸存留,又因沾了人体骨灰而发生改变,以致形态已不是曾经之貌。
云海大师这一番话,先道鸠摩罗什大师出身富贵,又道其圆寂荼毗时佩戴着随身的佛饰,如此的话——难道那本西域杂书记载是真,舍利子就是如此所来!?
此念太过惊世骇俗,孔颜忍不住露出惊色。
云海大师与魏康、孔颜夫妻对视而立,虽目光灼视魏康,却不防将孔颜的一切神色尽收眼底,仿佛看尽天下沧桑的眼中陡现一抹诧异,继而想到孔颜的出身,心下已是了然,这便含笑的看向孔颜,目中透着欣赏的善意,道:“儒、佛虽各成一家,却有共荣共通之处。夫人出自儒学之家,今日能将鸠摩罗什大师的舍利赠予令公子,也算是一段善缘。”说到此处,忽而露出郑重之色,带着几许托付之意道:“还望夫人珍视。”
前世在茅坪庵山上居住十二年,每日都在庵堂早课声中醒来,耳濡目染之下也当心怀虔诚,何况对于本就存了敬意的云海大师,孔颜亦郑重点头道:“鸠摩罗什大师的舌舍利,乃佛教圣物,今夕能得大师相赠,定当珍之重之。”不论如何,即便舍利真如西域书中记载那般得来,亦是难而可贵,甚至至今仍是昏呼呼难以置信,被世人供奉了五百余年的佛教圣物,就这样成了她儿子的庇佑法物。
却不想心中刚是如此想到,云海大师已是含笑纠正道:“舌舍利如今还供奉寺中的鸠摩罗什塔中,这盒中所盛只是鸠摩罗什大师的舍利子。”
是舍利子,而非舌舍利?
孔颜不明所以,思绪追溯,却只闻鸠摩罗什大师遗留之物仅仅一舌舍利,而未有舍利子。然以云海大师身份,显然不会有所隐瞒,他确实已道此物乃鸠摩罗什大师荼毗所得,不由疑惑地目光望去,云海大师却不再多做解释,只退后一步询问道:“魏施主,鸠摩罗什法师的舍利,老僧已遵诺言交出,不知可还需老僧率众为令公子念经文祈福?”
魏康想起来时的一对流民母子的哀求,他“啪”地一声单手关上金盒,直言不讳道:“不必。”说完,径直揽向孔颜的肩头示意离开,“走罢。”
孔颜一愣,没想到魏康竟然拒绝了云海大师的好意,而且还拿了供奉的圣物就这样离开,她本想弥补一二,奈何魏康已将她整个揽住离开,无法只得连忙告歉一声,“云海大师,这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前来拜谒大师。”尾音未落,人已向外走去,不由越发暗恼,忙是回首看去,却见云海大师一派泰然自若,丝毫不记怀魏康的冷漠,这才心中稍安,随魏康走出大雄宝殿。
一顿斋饭,并又相谈许久,不觉已至未时。
炎炎的光色黯淡下来,天上铅云低垂,停息了短短一个亭午的大雪,从云堆里不断被挤落下来。
凉州的冬雪,总是有着边塞的西北风伴着,到了这个时候,风息也就起了,刮着落雪纷飞,整个洁白寂静的世界又成了风雪肆虐的极恶之地。
孔颜甫一踏出大殿,这样的狂风寒雪就凶猛扑来,身上藕荷缎面貂裘里衬的厚重鹤氅也不及风力,翻飞了起来,寒意直袭身体。
魏康本一手揽着孔颜相伴在旁,见有一阵狂风卷着寒雪刮来,他旋即单臂掸开黑色貂裘,又一个上前转身,将一切风雪挡于身后。
母亲柔软的胸怀,父亲坚硬的臂膀,是孩子最温暖的港湾,天佑丝毫不觉风雪肆虐地酣睡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