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湫言知秋(3 / 3)
“无外乎施恩德、布威信。”
演彻摸娑刀柄,神情冷淡道:“天庭低阶小官来了人界,便摇身成了大使,吾等修仙宗门到底不过血肉凡人,抵不住天威,可也不甘磬折。”
各宗派各有所尊崇的神灵,修炼之方法、仰仗之力量自然有异。但最终追求的,不过是为得道飞仙。
然而仙凡之间,并不太同心同德。
如湫言宗,一千七百年前,门中有杰出弟子羽化成仙,不料很快被贬下凡。剔仙骨、除灵根、碎修为,那人只撑了数个寒暑便辞世长眠。外人不解,道他行为不检惹怒天庭。传来传去,真相究竟如何,却已经不重要了。
一千三百年前,某代废掌门失德,视道侣为炉鼎,利用完后,更残害至其形神俱灭,此等丑闻引来上天震怒,险些令湫言宗覆灭。
原本是理亏,但也不该承担这样的后果。降下流火牵连无辜弟子惨死,以失察之罪逼迫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自戕,而对那位寡廉鲜耻的鼠辈伪君子,反倒宽松,仅令其幽闭而亡。
赏罚不明且不公,嫌隙由此暗生。
可小小微粟般的湫言宗,经历太多,受难太多,不敢显露任何愤恚之意。长久以来,唯有默默吞下屈辱,对巍巍天庭敬而远之。
比不得昆阆之部,另起炉灶对着干。
“听闻昆阆在备豫天君治下颇为繁荣,已笼络不少修仙门派,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白日里,菅暧长老算了一卦,皱了半天眉,叹了半口长气不出、短气不入的忧愁,又随口说道,讲起了这桩明摆着的趣事。
想来不是什么好卦象,但要追问也没用,再灵验又怎样,算卦者是怕遭天谴的性子,根本不愿透露太多,唯恐错了被嘲讽,对了被针对。一眨眼,就爬上高台去观星了,别人高呼大喊得再厉害,也都当被风刮了,他可什么都听不见呐。
只留下句“宗主该当如何便如何”而已。
不如其余几位爽快。
演彻沉思片刻,“诸位长老意见一致,无惧风雨。日后丛生变故,又如何,谁都做腻了那攀附而上的柔弱藤蔓。”悠悠话语掷地有声,像是钝刀重重割在磐石上,余音回荡,一阵颤栗过后,心中反倒颇为踏实起来。
“多谢师叔从中斡旋。”隋知寒微微颔首。
论辈分,演彻还是掌门的师叔;但论道龄,仅大了八九岁。演彻知晓自己的这位师侄天赋极佳且才华横溢,素来深沉而有大略,门中万事尽在掌握之中。他区区绵薄助力,仅仅打破胶着之态,算不得什么功劳。
“你我无须客气。”
神思移至别处,演彻食指一弹,手中多了杯清茗,他语气淡淡道:“阿斫坚决站你这边,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烛火轻晃,墨纱卷起一角,隐约可见棋盘上似乎空无一物,不知执棋者把黑白子下在了何处。
隋知寒莞尔,“说来,吾亦猜不透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