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暗流(1 / 4)
大厦,壁画厅。
火场做了简单的清理,满地的鲜血都被烈火烤干了,焚烧殆尽的古铜色骨骸躺了满地,死去的执行局干部们也被烧成了骨骸,但他们是焦黑色的,阿比奥顿抖开白布一一盖在他们身上。
长明灯重新点燃了,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这盏孤灯的光晕笼罩着阿比奥顿和波旁先生,满地都是尸体,墙壁上是被熏得漆黑的壁画残片,神魔在火焰摇曳中翩翩欲舞,气氛森严诡异。
阿比奥顿静静立在古铜色的骨骸之中,手中持着一柄长鞘白刀。而在他的面前,波旁先生则缓缓举起手中的怀剑。
这是一次切腹,要自尽的是波旁先生,而阿比奥顿则是他的介错人。我想以阿比奥顿的力量,就算不熟悉介错的技巧也可以干净利落的一击毙命。
现在大多数人都有一种错误的认知,都觉得剖腹应该用肋差,但肋差的主要用途是近战中用来破甲,战场上用它切腹是迫于没有更顺手的工具。贵族的切腹应该使用名为怀剑的优雅工具,那是笔直简约的直刀,因为太过轻薄基本没法杀敌,只为结束刀主的生命而打造。在日本明治维新之前,一块白布、一柄怀剑,加上一个介错人就能完成剖腹的全部礼仪。
介错人是剖腹的帮手,手持长刀站在剖腹人的背后,剖腹人一刀捅入腹部,介错人就挥刀斩断他的头颅,看似凶狠,其实是为了减轻剖腹人的痛苦。好的介错人精通刀术斩后头颅仍有皮肤和躯千相连,切腹者呈低头跪坐的形态,被认为是体面的死法。
望着波旁先生的动作,阿比奥顿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太过让他惊愕与震撼,即便是在刚就职黑道至尊不久的阿比奥顿的人生中,也算得上前三了,原本他以为他之前遇到的事情已经够离谱了,但是显然还不够。
就在刚刚,他听完了波旁先生对于过往无数罪孽的忏悔,又或者他应该称这个男人为,雷夫·莱诺尔·佛劳洛斯。
波旁先生刚刚告诉了他太多,从他早年作为苏维埃籍贯的日本人在苏维埃的事情,再到他在天鹅湖计划杀死数十万人,毁掉上万个婴儿胚胎,之后又杀死了同谋的a组成员。在这之后他又被迫将携带神明胚胎的破冰船沉入神葬所,并且加入了北美家族,与另外一个身为恶灵的执行神官互相斗争的事情。
在摩根号上安装引爆器,使得苏维埃三人组与他们决裂的是他,在大厦之中饲养死侍并研究他们的也是他,而据他所说,他安装引爆器是为了杀死神,饲养死侍则是为了从他们的胎儿之中提取出能够抑制鬼化的血清,去拯救他的女儿洛娜,而同样的技术在执行神官手中则被用于炼成进化药。
这段短短的谈话之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过于巨大,甚至于直接压过了阿比奥顿今晚所有其他的事情,他握着手中的刀,却只是觉得无比疲惫。
他几次想要中断这场对话,找个无人的地方静坐,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慢慢地强迫自己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今夜之前他也许还能放弃一切逃往法国,今夜之后他将被重重宿命包裹,再也无处可逃。
“原来洛娜……是您的女儿啊。”
阿比奥顿愣愣地坐在坐垫上,有些迷茫。
很长时间以来他都不清楚洛娜的身份,只记得波旁先生第一次带洛娜来跟他见面,是在神社中,大风吹落着漫天的樱雪,洛娜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波旁先生说这就是我们找到的唯一的单恩后裔,她的血统已经获得了家主们的认可,但她的健康状况不太好,随时随地需要医护人员在旁边,今天恰好是她不舒服的时候,你就只能这样跟她见面了。
那时候阿比奥顿走到病床边看着这个看起来发育得很健康却眼中无神的女孩,她的颈部缠着绷带,据说那是她失控挣扎的时候自己弄伤的。阿比奥顿不由得可怜她也喜欢她,就拿出了自己口袋里那台新买的nds游戏机递给她,算作初次见面的礼物。说起来洛娜就是从那时开始喜欢上玩游戏的,阿比奥顿简直不敢想象没有游戏机的那些岁月里洛娜的生活,永远住在看护病房里,等着别人来问她感觉今天有没有好一点,听着心跳仪器单调地嘀嘀作响……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怪物。
“故事讲完了,我也该上路了。”波旁先生幽幽地说,“只是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他直起身体拔出怀刃,刀刃上流动着刺骨的寒光,他一声不吭的看着阿比奥顿,目光坦荡又固执。
“是啊,犯下着重大错的人如果不受惩罚那我这个大家长有怎么对得起这些无辜横死的族人呢?”阿比奥顿看着那些白布单的尸体,“说来听听吧。”
“杀死执行神官这件事应该不用我说了,波旁先生解开村衣露出依旧结实的小腹,我的请求是关于洛娜,她已经是个半进化体,比你杀过的很多死侍都危险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忍心她被处决。她剩下的生命不多了,除了我你是她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如果在对诡秘的作战中能用到她,那是最好,如果她彻底失控,那就请你亲自出手砍下她的头。但在那天到来之前,请让她幸福。关于我的事情不必告诉她,这些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也算平安长大。告诉她说她忽然有了个父亲,又忽然失去,只是平添她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