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飞蛾善拂灯二(2 / 3)
“如果是她的话,确实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一句话轻飘飘的,还未彻底落下就被拂面的微风吹散。看似什么都没答,又像是回答了更多汹涌在心中的疑问。
她低下了头,看着对方的影子重新动起来,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上面。影子没有知觉,不会痛,她的举动也只是无意识,本能的在不满。每一个噘嘴葫芦都有一半是在赌气,真正的骨气罕有。
秦苏不觉得自己是后者,所以再一次迎来拂面的微风时,情绪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她轻声道:“她会出事吗?”
说来也是奇怪,她最先说起秦望舒时并未提起名字,而是用她这个词代替。“她”与“他”同音,除去秦望舒还有夏波,但秦凯就是知道她在说秦望舒,她也知道他回的就是她问的那个人。
“不会。”相比她,这声回答过于坚定。
她诧异地抬起头,只看见了一个背影,突来的逆反心让她梗着脖子道:“我看见那个人带了很多人,他们手里都拿着枪,而她的枪被收走了——”
低下去的声音和未完的话不言而喻,她觉得自己其实不希望秦望舒出事,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答应带她去城里这件事,还有更多她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想法,但说出的话偏偏就变了一个味道。
她皱了下眉,一颗小石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她想也没想地抬脚踢出去。她忘了秦凯在她面前,所以飞出去的石子顺理成章地打在秦凯腿上,然后扑簌的掉在地上,或许是前天下雨让泥巴吸饱了水,它小小的弹了一下,像是尘埃落定前的奋身一跳,然后改变不了任何既定的结果,又无力的掉在地上。
连轱辘转都放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像是死了。
秦凯停住脚步,半转着身子,刚好能看见她的发顶,问道:“你是想她有事,还是不想?”
这个问题太过诛心,她张了张嘴,觉得怎么回答都太假,干脆手指搅着辫子当做没听见。她不答,他不追问,这事就算翻篇。她一路沉默着跟到了秦凯家,往日总是热腾腾的炉子少见的没有在工作,她好奇地给了几个眼神,就被屋子里传来的哭声惊得转过头。
一直显得格外从容的秦凯听到这哭声,突然就焦急起来,也顾不得拐杖不灵活,一瘸一拐地赶过去。她站在院子里,抬起了眉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秦望舒说话时并没有故意隐藏太多,至少无伤大雅的信息在犹抱琵琶半遮面下很容易推断出——比如山神,比如他们去后山回来时夏波怀中用风衣遮盖的东西,再比如秦凯家中多出的婴儿哭声。
刚出生的婴儿有一股味道,很多生育过后的妇人会说是奶味,她觉得不是,因为太难闻。她自小嗅觉就比较灵敏,在眼睛不如从前后,嗅觉反而比之前更要敏感些,所以在夏波和秦望舒靠近时,她就闻到了两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婴儿身上的味道。
起先她还不确定,因为掩饰过后的味道实在过于清淡,让她一度以为是紧张和害怕之下错觉,等被秦望舒虚揽着入怀中后,她得到了肯定。山神是人这个回答很荒谬,却在她这个年纪中也并没有那么难接受。
抽丝剥茧往往只需要一个由头,她年幼看见的山神是人,长得可怖吓人的人。她不知道该用“她”还是“它”去代指山神,在她的世界里人是不能吃人的,吃人的只会是野兽,而野兽应该用“它”。这个说法显得她意外的有学问,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他”“它”的区别,也不知道人和野兽的具体分界线在哪里,只能从惯有的认知中以外表去定义。
和人一样的是人,不一样的就是野兽。这样的想法实在粗糙,却很管用,所以很少有事情会让她庸人自扰。
属于人的山神吃了她年幼时许多认识的孩子,她靠着谎言侥幸逃脱,长大到现在,然后多年未变的秦家村被外来人打破竭力掩饰的平静,像是一锅油,落入一滴水,滋的一声炸开,再也无法粉饰太平。
她知道后山有一座寺庙,在秦望舒和夏波打听时,她就隐隐猜到寺庙应该是山神住的地方。他们以不速客的姿态闯入秦家村,又以英雄的形象解决了她藏在心中的隐秘,然后用满是马脚的语言和行动告诉她——山神与一直照顾她的秦凯有关。
她的脚尖抵着门槛,进无可进。只需要抬起脚,这样简单的一个举动就会让她身体的一部分进入屋子,就像是以往千百次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混过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装傻是她千锤百炼后的本领,但现在——她发现,自己有些办不到。她捏紧的拳头在微微地颤抖,站直的身体也紧绷着,像是蓄势待发的弓,心里的声音大声叫着她快跑,她却觉得腿重如千斤,就连挪动这样轻而易举的小动作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