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答谢(1 / 3)
却说裴雍离开之后,并不出城,而是打发人回去西营取了一应用品与次日大朝会官袍过来,于御街上就近寻了间客栈住下。
他原本向赵弘言明,如若医官核验那丸方后有了什么说法,或不能得用,或药性冲突,尽可遣人同他交代,当可另做调整,此时苦等半夜,又使从人在宣德门外守候,全无音讯,虽然晓得宫门早落,无十万火急之事,不会轻易开启,仍是半晌难以安睡。
他辗转许久,自知情绪所至,难以自已,便不再自缚,索性爬将起来,推门而出,因无武器在手,便趁夜在所住客栈院落中打了一套长拳。
御街之上的客栈,自是比不得北地宅院占地宽阔,亦不如营中校场自如,倒是多有草木繁荫,花果缤纷,还有假山小桥流水,便是道路也窄小。
裴雍本就要纵性抒发,特地寻了个稍开阔地方,等拳法走完,天空仍是一片漆黑,只有星子寥寥,而他心中事情仍在,又原地站立,远看大内方向,不禁微微一叹,复又回得房中。
再躺下时候,他便不再自作拘束,把最近事情慢慢一捋,只觉分明今日情况远比从前轻松,虽也有内忧外患,狄人问题毕竟解决,然而先前还能夜守禁宫,日耕田亩,两两相处,事、情并通,眼下反而碍于身份与外人,连音讯都难以收悉。
他从来遇事便要解决,今次更是一日都不想再做拖延,等把两府关系理清,又计算当今形势,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只等宫中人病体痊愈,得她答允,就来施行。
一时主意落定,虽仍不好睡,到底小憩片刻,等到了时辰,换上官服入宫大朝会不提。
后廷之中,与裴雍分开之后,王署便双手捧着木箱,也顾不得旁的,一路碎步小跑。
那木箱子里头全是瓶瓶罐罐,虽有许多布帛铺垫,到底还是要十分小心,再兼厚木实锁,其实分量一点不轻,快跑起来,极为辛苦。
然而不管一旁跟着的小黄门如何殷勤主动,个个抢着想要接过手去分担一番,王署仍旧一副笑吟吟模样,十分好脾气地拒绝其余人“孝敬”。
至于垂拱殿偏殿内,赵弘面前摆着几样饭菜,只是几乎一动未动,一手执箸,听得王署回来,倏地起身,连筷子都忘了放下。
王署捧那箱子,匆忙到得赵弘面前,一面跪倒,一面将双手高举,急急便道:“陛下,臣已将那丸药取来了!”
赵弘着急,伸手开那箱子,打不开来,才发觉其上有锁。
王署单手托箱,另一手从胸口处掏出一个小包来,才要递得出去,那手忽然一顿,原来大夏天的,一往一返几乎半日功夫,人烈日下暴晒,此时他早已全身是汗,把小包捂在心窝,此刻浸得湿透不提,还全是汗臭味。
他忙口中称罪,却不忘单手从小包中取了钥匙出来,方才送出,满头热汗终于汇集成数条汗流,不住从头上滑落,其中一条正正从眉尾滑进眼角,刺得他立时眼睛乱眨,欲要拿手去擦,一则不合礼数,二则没有空闲,一时之间,看着实在狼狈。
只即便这般,他还不忘禀道:“臣守着那裴节度取了丸方并药丸,一刻不停,便回宫中,这箱子从未过第二人之手——陛下,不知公主病情如何了?可要现在召医官进来?”
赵弘同他离得这样近,如何看不清对面人形容。
王署本就是藩地旧人,跟着赵弘南来北往,不过三十余岁,而今那头冠松动地方,已是露出一点斑白头发来。
赵弘念旧,眼下接过那钥匙,竟是不着急开木箱,丢开手中笔,又抓了一旁汗巾,亲手搭在王署肩膀上,才道:“擦擦汗罢。”
语毕,先催人去叫早已候在外头医官,叫左右把箱子抱开摆在地上,匆匆开箱去翻其中药丸、丸方不提。
至于王署,此人跪在地上,本来一番行事不乏为了刻意表现,却不想忽然得这一根汗巾,那汗巾又如何是寻常汗巾,本出自天子之手,又是这样着急时候。
他虽然自赵弘三岁时候守到如今,一向晓得主家脾性,但昔日主家登基之后,本以为身份变换,尤其近来经历,必然天威难测,谁曾想仍旧如此,倒把他整得人都有些发起木来,许久不会做擦脸动作,那眼睛里头不知是不是早进了汗水,咸盐腌渍得双目又胀又痛,早已红通通两只,终于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