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美丽的田野 不美丽的生活（1 / 1）
连油漆都没刷的木制桌子上，盖着一个竹子做的罩子。家里的家具，要么是木头做的，要么是竹子做的，绝大多数出自父亲之手。
张信瑜爬上椅子，用手指头勾住罩子边缘，掀开，里面放着一个碗，碗里是稀饭，稀饭上浮着几颗腌黄豆。张信瑜抓过碗，下了椅子，出了厨房，坐在屋前一个石凳上，呆呆地看着“七十”年前天差地别的村子。
父亲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地点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站在屋前，视野开阔得很，全村风景，一览无余。
眼前就是一片开阔地，长宽不过千米，地里阡陌纵横，被割成一小块一小块，都种着水稻。水稻良莠不齐，有高有低，有黄有青。天没亮多久，已经有不少的村民在地里忙碌着。有的在拿锄头放水，有的在拔杂草，有的在巩固田埂……做完这些，他们得立刻上山或去菜地，无数农活在等着他们呢。
中间一条二三十米宽的小河，蜿蜒流向远方，也把开阔地分成不规则的两半，一半归张家村，一半归李家村。小河在开阔地中间，几乎打了个九十度转弯，形成了一个深潭，也在这里淤积了一大块肥沃的平地，平地中间有两栋二层楼，白墙青瓦，那是张李两村共用的小学。现在是暑假，白天听不到读书声，晚上很热闹，因为有“扫盲班”在上课。
不远处就是群山环抱，把张李两村围起来，跟个小盆地似的。山都不高，也有云雾缭绕，水汽是不缺的。南北两座山顶一尖一平，平的是因为以前有土匪在上面筑山寨，尖的山顶有一座小庙，隐约可见。。半山腰以上生机盎然，都是各种树，以松杉为主。松杉可成材，是村集体资产，砍了会罚款，其他杂树就无所谓了。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有空就会上山砍柴去，家家户户都不缺柴火烧。
半山腰及以下，就是被村民们开出来的果园或菜地。此时果园的并不多，有自留地一般都用来种地瓜种菜了。生活艰辛，三餐尚不能裹腹，谁有闲心闲地来种果树？
一条公路，沿着山脚，就从张信瑜院子外紧挨着院子通过，公路为双边单行道，土路！每当刮风，或偶有大车“况况况”地经过，就会卷起纷纷扬扬的灰尘，不但撒在靠路边的屋前屋后，每天都得让屋主人辛苦扫地，也撒在了路边的菜地上。菜地里的蔬菜都蒙上了一层灰。一般种的是耐活又耐吃的萝卜、芥菜和包菜，也有一些自留地里种着黄豆、花生，不多。用不起农药，遍地都是有机蔬菜！只要会走路了的小孩，每天都得去菜地里摘虫子，否则没两天时间菜叶就被吃光了。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虫子，怎么抓都抓不完。想起那些绿油油毛茸茸，一捏就流绿脓的菜虫，张信瑜叹了口气，这日子怎么过？等自己长大，还得十几年呢！
公路一边是水田，靠山一边山脚下，稀稀疏疏盖着一些房子，有的一层，大多数是两层楼。除了张信瑜父亲是独栋，其他的一般都是几个兄弟合伙盖个大院子，然后一人分两三间这样。外面清一色土墙，屋内墙壁，下半部一米左右是木板拼搭，上半部就是用竹子切成细条，再交错编织而成，然后再糊上稻草泥。条件稍好的，会给稻草泥抹上一层白灰，这已经是很奢侈了。家家户户都这样，有房间住就舒服了，还奢望什么？也没什么好攀比的。这时的人们，还是很纯朴的。
天还早，又有一些邻居扛着锄头，从路边经过。看到张信瑜端着碗发呆，都会笑眯眯打个招呼“阿瑜好了啊”，“阿瑜你饭吃了没，怎么在发呆”，“阿瑜你病傻了吗？在干什么”……男的几乎都是只穿一条屁股部位有无数线圈的麻布裤衩，就那样坦坦荡荡的走着。女的好一点，但也和姐姐穿的差不多，这里补一块那里补一块，甚至都看不出来原来衣服是哪块布做的了。
张信瑜也不说话，好多他都忘记怎么称呼了，只好傻笑着冲一个个点头。又摸摸自己屁股，也是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线，知道这是为了耐磨，没有其他原因。他还是又重重叹了口气，他可不想长大后也像那些大人一样去干活。他现在又好想让老祖宗把他的记忆给封起来，明知道在即将到来的二三十年里，科技在日新月异的快速发展，人们的日子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现在只能苦苦等着长大，这滋味，更不好受
，还不如傻傻地活着。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三两口吸完稀饭，回到厨房，碗往桌上一放，立刻跑到屋后，从一条小路爬上防滑坡的石壁，爬到顶部，沿着屋檐寻找，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段蛇皮，卷成一团，挂在屋檐边，应该就是那蛇妖蜕下来的。
张信瑜四处看看，从旁边菜地里找到一根竹竿，应是用来搭豆苗的。他也不管，用力把竹竿拔起来，举着竹竿去捅。好在屋檐离石壁顶端没两米远，张信瑜使出吃奶的力气，差点从石壁摔下去，总算是把那蛇蜕捅了下来，“啪”的一声，掉到屋后水沟里。
他把竹竿插回去，又在附近找了找，没找到蛇洞，想必是被老祖宗给封了。没再去想，沿着小路滑回屋后，身上的短裤背心，已经全是泥了。他也顾不上，捡起蛇蜕，看看周围没人，把蛇蜕放背心里，窝着肚子，回到了自己房间。张信瑜和哥哥两共用一个房间，就在爸妈房间对面，一人一张小木床，哥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还没回来。
他把蛇蜕放床上，用力摊开。虽然边缘凹凸不平，但这是一截完好无损的蛇身。他拿起来和肚子比划一下，好家伙，和他肚子差不多大呢！心说这倒是个现成的很好的护甲，以后找机会让人帮忙裁剪一下，只是别吓到就好。他四处看看，可是房间里除了两张床，啥也没有。灵机一动，掀开稻草做的床垫，把蛇蜕塞了进去，这才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