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新生 新春（上）（1 / 1）
上学，放学。收地瓜、割秋稻。摘芥菜，腌酸菜……
日子在辛苦和快乐中一天一天过去。因为灾情，今年下半年家里比往年困难了许多，基本上是顿顿糟菜或酸菜配地瓜米，吃的张信瑜天天反胃。但是新厨房的建成，又是一件喜事。姐姐经常开玩笑说现在厨房可以隔成两间，到时兄弟俩结婚要分家，就谁也不用愁没厨房用了。
转眼间，新的一年就要带来了。这是张信瑜重生后的第一个春节。他在这半年里个子长高了许多，现在肚子已经几乎都瘪下去了，牙齿又掉了两颗。因为成长和慢慢适应，家人也渐渐接受了他的一些与众不同，例如力气比别人大，话比别人少，喜欢呆屋子里不下来……
这段时间张信瑜又去给师傅上了几次香，端坐上面的小圣君对他爱理不理。他可不敢怠慢，每次都毕恭毕敬。
过年，绝对是孩子们一年里的狂欢。农历十二月，山上的地瓜收已经收起来了，有的制成地瓜米有的一个个擦干净（不能水洗，会烂掉或过早发芽，码在二楼仓库里。好看的拳头大的，专门挑出来放箩筐里，做种子预留。万物都进入休眠状态，大人们难得地进入了一年里的唯一一个农闲时光。一般都穿着破旧的棉袄，提着火笼，坐门口抽着自制的烟。
天气奇冷，孩子们还没放假，教室里虽然门窗都关上，依然冷的和冰窖一样。于是，很有趣的现象出现了。早读课时候，所有学生都穿着厚厚的五颜六色的破棉袄，把自己裹的跟棕熊一样，以班级为单位，排排坐在学校朝南的围墙外边，晒太阳！如有寒风拂过，一排排全都缩起了脖子，变成了一只只瑟瑟发抖的鹌鹑，还能听到嘴里发出的“呲呲呲”的颤音量
学校周边的稻子已经收获了，留下短短的稻草根。已经很久没下雨了，田里干的很。高年级有的时候上课不需要板书，如音乐、体育、美术等，有的老师就直接在田里上课！
下课十分钟，操场才屁大一点，田里更是热闹。女生会在田里一边散步一边晒太阳。男生则打闹追逐嬉戏，等上课的时候，满身泥巴稻草是寻常。
还有的更奇葩，学校东面围墙和圣君庙之间有块田地，晒到的太阳比较少，每年河水泛滥的时候，又经常从这里经过。冬天，这里的地表就结成一层两三厘米厚的黑色土质，下面是一层河沙，再下去又是黑土。黑土很黏，又结实不容易碎。富有创意的男生们，一到下课，就呼啦啦跑到这里来，用铅笔刀小心地割下一块块巴掌大的“地皮”，再削掉两边的杂质，只留下黑灰色的土。然后就可以依自己的心意尽情创作了，可以继续削成一把活灵活现的手枪，玩打战游戏，这是绝大多数男生的最爱。可以捏成各种小动物，也可以随便捏个圆球，扔来扔去。上课铃响了，又扔下泥土，呼啦啦跑回教室，一边上课一边偷偷搓手里的泥巴。至于那块田，一个冬天过后，基本上被孩子们翻了个遍！
天气越来越冷，学校一般腊月初就放假了。
张信瑜并不怕冷，他也会捂着个火笼，但是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会把燃烧正旺的炭块，夹进小尾的火笼里。于是，只要在家里，小尾就快乐地一直跟在他身边。
家里已经开始准备过春节了。
过节的第一件事是准备足够的木柴。一放假，父亲就带着三小孩（小尾还太小，无法跟上大家，所以没去，马不停蹄，连续上山一星期，直到把院子围墙都垛满了劈成半米长两米多高的木柴，才算完成任务。冬天上山砍柴很枯燥，手被冻僵的都握不住砍柴刀了，又没有野果子吃。
第二件事是大扫除。母亲烧了两大锅的热水，装进洗脚盆里，端给一个个小孩。包干！包括小尾，每个人都有任务，有的负责门，有的负责窗户，有的负责墙壁…张信瑜负责的是木板搭的一米多高的三面墙壁。
大扫除不怎么累，又可以玩热乎乎的水，孩子们都很高兴。手里拿着丝瓜络，一上一下地使劲擦洗起来。没一会儿，盆里的水就变浑浊了于是倒掉，重新装水……
小孩子干活，永远是三分钟热度。开始越欢，累的越早。没一会儿个个就大叫手擦酸了，脚蹲麻了，背直不起来了……负责低矮的楼梯任务的小尾，干脆罢工，找母亲撒娇去了，要母亲清洗。
父亲这天惯例是不参加大扫除的，他一边整理着酿酒工具，要准备酿米酒了，一边笑呵呵的看着大家忙碌。
张信瑜一边卖力擦墙，还有余劲顺便帮助一下旁边的小尾。木墙是和楼梯连在一起的。他看着大家一边干活一边打闹，心里痛快极了。幸福，应该就是这样定义的吧，固然穷，固然累，但互相帮助，和睦共处，共渡难关。笑脸是真实的，内心是充满阳光的，还有比这个更幸福的吗？三四十年后，固然物质极大丰富，人情却越来越淡薄，来往先看身份，先谈利……
第三件事是量体裁衣。不要认为孩子们每年都有新衣服穿，只有去年做的棉袄，今年穿不了了，才会重新去做一件。姐姐比较懂事，穿母亲衣服改做的也没关系，小尾就比较“娇气”，死活不愿意穿姐姐“淘汰”下来的，小幺嘛，大家都宠，所以每年新衣服都有她的份。张信瑜和哥哥身高一直差不多，所以老穿哥哥穿过的，他不在意这个。
但母亲说，希望明年过得更好一点，所以，包括父亲，一家子全部来到离家一百多米的裁缝店，量各种数据。裁缝店里的阿姨笑呵呵地恭喜孩子们又长高了，父亲还不好意思，假装站一边看风景。看得张信瑜偷偷好笑。
布料是自己提供的，棉花也是自己提供的。母亲早就去离家三十多公里的千年古镇，扯了衣料回来。布料很厚，耐磨。母亲姐姐和妹妹是大红的，上面有牡丹花图案，喜庆得很。父亲哥哥和张信瑜都是青灰色的，比较耐脏，破了补丁也不大看得出来。量好身材，哪怕父亲不说，也是跟大家一样盼着穿了。
可惜过年店里生意好，没到年前几天，衣服是做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