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5章 今生不枉这一趟(1 / 3)
若纯粹是送谈判方离开,又哪里用得着这么久。
适才凌大杰也惊诧于王爷竟失去冷静,好在那只维持了一个瞬间而已。廿四年过去了,他们这群人,早就过了无法控制心绪的年纪。
只是这句“小牛犊”,仍是那么不经意地敲开了他们封闭许久的心,战场上那段珍贵的年轻、温馨和战斗激情,一幕幕竟又回到眼前、身畔。珍贵,是因为短暂。
有些东西,失去的一刹,就已经老了。譬如笑容。当王爷不再有真心的笑容,那他们又怎还是当初的自己。
凌大杰虽不知长生劫是吟儿刻意复演,却早就在地宫里听她弹《战八方》,内心困惑早已有之,但并没有聪明到猜出她就是暮烟这样荒诞的真相,只是觉得凑巧,凑巧极了,吟儿身上有柳月的诸多气性流露,而偏偏她手里抱着的婴儿也叫小牛犊。凌大杰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于是一路过去直到离别都在酝酿着这句话:
“盟主,这小牛犊,可以给我看一看么?”他叫她盟主,不再是林匪。这么温和的话语、这么悯柔的眼神、这么低沉的语气、这么意想不到的句子,宋方没有一个相信来自于凌大杰。他出声的那一瞬,祝孟尝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护主心切——
梁宿星是他救出来的,姜蓟死、飘云重伤、闻因被擒都是因他,这场箭杆峪之战计策是他所献!君剑被擒后他对吟儿抛出要杀林阡要杀小牛犊的诅咒,祝孟尝到死都记得主母昨晚暴走失态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哪能容他现在要看小牛犊这种奇特的行为!是以恶狠狠气冲冲地瞪着他。
还需要往前追溯吗?扇子崖、天外村、冯张庄,是谁一路对他们紧追不休?算旧账的话,陇陕地宫把主公逼迫到最后头破血流的也有他凌大杰一个。甚至再往久了说,陇南之役害死短刀谷那么多前辈高手的不可能没他凌大杰的份!以“宿敌”谓之,毫不为过。
祝孟尝就这样愤愤地拒绝了他,却万想不到主母竟然会答应,带着诧异转头看向主母时,她已伸手将小牛犊接过……
“‘小牛犊’三字,是否对各位将军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适才王爷竟然出手,天尊和仆散大人尽皆变色,都是因为一个叫小牛犊的孩子?”她佯装不知情地问,但她也确实不知道,他们与她之间有过怎样的往事,“那个孩子,理应是王爷的孩子……?”
“是啊。二十四年前,也就这样大,不,比这还瘦小,还没一个月大。”凌大杰眼眶骤然湿了。
包括吟儿在内,尽皆惊奇地看着这一幕。须知凌大杰此人对待敌人时从来毒辣,只有私底下才会展现温和的一面,因此他这样亲和的时刻对于盟军而言真不多见。
“好像是叫……完颜暮烟?陇南之役,便是因她而起的。失踪到现在,二十几岁吧。”祝孟尝托着腮说。此时他们几个停在山外,盟军众将守候多时的都已迎了上来,妙真、路成、茵子,还有徐辕。徐辕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看向吟儿,她说谎时,面也不红:“失踪了?可有过音讯吗?”
凌大杰伤感地摇了摇头:“毫无头绪,怕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不再看小牛犊,他苦笑一声,“那个小牛犊命不好,出生时先天不足,隔三差五就会手足冰凉,全靠我们输真气吊着命,但是可惜不能治本。后来我军战败被追杀,它更是病得几乎死了,邵鸿渊不听劝告给它至烈的真气,反而害得它后来一般的真气都不能救……我与王妃的最后一面,是小牛犊病得最重的一次,敌人追得太紧,邵鸿渊不在,王妃也虚弱,我便只能割了自己的腕、糊里糊涂地给它血喝。再然后,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一时说得动情,也竟忘了敌我之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今天不知怎么了,想起很多二十四年前的事。”
吟儿早已听得泪流,却克制着不再有更大的情绪波动——难怪吟儿有一面像他啊,原来跟小牛犊被祝将军救一样,吟儿有被凌大杰割腕喝血的过往吗!?然而,且不谈这一路过来的你死我活,单说这场谈判,辩论、斗剑她有哪个不是直冲着他把他当最大的敌人,弈棋的过程里也不忘对他挑衅对他口出狂言,最后她反算父亲更将这位救命恩人忽略在外……换位思考,若柳月是她,会希望小牛犊二十四年后要这样对付祝孟尝、海***、杨致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