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独自莫凭栏(2 / 8)
原来早在明初,太祖朱元章吸取元末君臣享乐怠政而灭亡的教训,实行严刑峻法的治国策略,认为元代古乐俱废,惟淫词艳曲更唱迭和,对社会的淫靡享乐风气造成了不良影响,故而摒弃抑制了乐府杂剧,更对倡优的戏剧活动采取一系列限制政策。
然而民间戏曲迨至成化、弘治年间渐趋繁荣,泊至正德、隆庆年间已然鼎盛,无数文人也投身其中,像“八仙班”这样的职业戏班也更加普遍。苏、杭两地,借助于昆曲的魅力吸引着众多戏班前往,倘若能学得朝野名士策划的大戏诸如《冰山记》、《西厢记》、《玉簪记》,就能轻易做到观者数万人、台址鳞比、挤至大门外的盛况。
可太祖朱元章定下来的规矩没变,所有优伶都会被打入贱籍,像“八仙班”这样被称为“土优”、“土班”的、由本地艺人组成的戏班,只不过是粗通文墨的程度,唱的也是“一唱众和,蛮音杂陈”的“广腔”。
他们偶请个穷酸书生执笔,仍然只会演些俚俗粗鄙的小剧,自编自演的词曲也没个准数,所赚赏钱只能勉强湖口。在广州城这样的繁华城镇凭,借着独特的地理和人口密集等优势,自然成为职业戏班云集之所,其中的失意潦倒者就更多了。
乐师们所说的养戏班,原指的是世家大族畜养伶人的活动,从小将他们召入府中,构园池,蓄声伎,调丝竹,每日聚诸名士度曲征歌,戏曲水平自然不可小觑。而广州城中的豪富人家跟着附庸风雅,也往往会有赞助供养的戏班,每逢大事就出钱在寺庙开戏酬神。
江闻已经能预见到今天之后,名门大派出门行走,恐怕都会像自己这样带着乐队以壮声威,这几名乐师倒也是会机灵应变,的确不算什么出格的事,于是他便大发慈悲地回复道。
“此事似乎可行,但是你们人数太多了,说实话我们武夷派连人带马一起算上,都赶不上你们人多。今后江某只负责出外的赏钱,平日的工钱另有人给,几位师傅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几名乐师顿时千恩万谢,喜不自胜地收拾好乐器,跟在江闻身后走了,也没人会在意就因为他这一句话,广州城里就凭空多出了一支乐师集体跑路、班主茫然无措的倒霉戏班。
路上江闻还打听了一下,发现本地戏班属于武大于文的戏路,伶人但工技击,以人为戏,所演绎的类多不可究诘的荒诞故事,言既无文,事尤不经,“八仙班”原本最受欢迎的,便是老班主从雷州傩舞学来的武戏《雷杀》,讲的是个作恶多端的无赖被雷殛杀的怪事,可惜随着老班主的意外身死,再也没人能演绎了。
回去的路上,洪文定经过了大门紧闭的蒙学私塾,恍忽见到大雨瓢泼的远处有个老迈的身影正踽踽独行,可当他回头看去,伶仃身影却又被雨点打散不见,彷佛刚才的只是一场幻觉。
“文定师兄,你在看什么呀?”
傅凝蝶从出了骆府就一直保持着乐不可支的模样,此时停下脚步问着洪文定。
洪文定总觉得那位白发苍苍的蒙学塾师,和他爹洪熙官先前一样满怀心事,背在身上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哦,没什么。”
洪文定摇了摇头,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
跋涉过了积水街巷,众人终于来到雷老虎坐落于西关大街的宅子,撞见一身绫罗豪服的雷老虎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江闻他们出现,连忙喜出望外地出声吆喝。
“江道长,江道长!你终于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江闻不慌不忙地收拢油纸伞,甩去上面残留的水迹,先对身后跟随的乐师们介绍道,“今后你们的工钱就由这位雷老爷买单,千万要记得啊!”
乐师们慌忙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说道:“见过雷老爷!”
“既然江道长开口,你们以后就是我雷家的人,工钱先按照厨子发放。”
雷老虎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胸口,有些谄媚地对江闻表示:“反正江道长的事就是我雷某人的事,江道长的朋友就是我雷某人的朋友,江道长的面子就是我雷某人的面子,江道长的钱就是我雷某人的钱……”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感觉有点不妥,差点就把真心话给说出来,匆忙含湖地改口道,“反正找我就对了……江道长,幸好你回来,今天府上收到了个东西,直到现在我也不敢打开,光看上面的字迹,好像是要交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