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雨（2 / 2）

“萧叔叔！”

叶子有十年没有见过面前这位萧叔叔了，不对，不止十年，应该是十五年。叶子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年龄，最后一次见到萧叔叔是在自己十六岁的那年，是的，是十六岁，叶子不会记错，因为那次见面，是在叶子的父亲，叶天的葬礼上，这位萧叔叔是叶天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叶子的父亲叶天是一名物理学家，在本地最有名的大学里教授物理学，同时，叶天还是学院里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和课题组组长，而萧叔叔当时应该差不多三十岁，读的叶天的博士后，是叶天课题组里最重要的助手。只不过，前途一片光明的物理学教授叶天，在自己45岁那年，自杀死了。

当时，还在读高中的叶子陪着妈妈被父亲大学的车接到大学参加父亲的告别仪式，就是在那里，叶子最后一次见到萧叔叔。

萧叔叔从大学本科开始就跟着叶天学习做研究，因为萧叔叔也是本地人，那些年，经常被叶天带回家吃饭，吃完饭师徒二人还可以在书房探讨问题。从小，叶子就管父亲的这个学生叫萧叔叔，虽然，按照辈分，叶子应该跟这个萧叔叔是同一辈。但因为叶天太年轻就带着比自己也就小个十岁或者十多岁的学生做科研，他总是拿他的学生们当弟弟妹妹，所以，叶子的辈分自然就降低称呼他们叔叔阿姨了。

只不过，这一切温暖和谐的师生相处以及叶子记忆里的父亲对于科学的认真和执着，都在自己十六岁那年，戛然而止。

叶天的死，对叶子的打击很大。因为，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自杀，而且，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叶天在叶子的心中是她一生的榜样，聪明、智慧、刻苦、执着，在学术研究上坚定的付出着自己的一切，同时对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孩子永远充满着关爱和鼓励，为人谦逊，与人为善。这样一个完美的父亲，为什么会自杀？

叶子的母亲，也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丈夫的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丈夫不仅事业有成，也很顾家，没有任何额外的社交和多余的应酬。在情感上，两个人是大学同学，彼此熟悉而且信任，叶天虽然是个理科研究者，但对妻子一直很温柔，两个人几乎没有吵过架，更谈不上有什么情感的不满或者出轨之类的问题。但唯一一次让叶子的母亲对叶天始料未及的，恐怕就是叶天的自杀，就是这唯一的一次，让叶子的母亲彻底崩溃。

当时，十六岁的叶子，一夜长大！因为，她来不及过多的悲伤，因为，她还有一个崩溃到不能自理的母亲。还记得在父亲的告别仪式上，叶子的母亲都站不起来，一直被人扶着坐在那里。整个告别过程，叶子作为叶天唯一的孩子，站在那里，跟每一位来跟父亲告别的长辈们握手。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心疼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不管是学院的领导还是那些父亲的学生们，都会对叶子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叶子则是轻轻的微笑点头，一边握手一边鞠躬表示感谢。

在那之后，叶子没有对任何人提出过自己的困难。在很多很多年之后，叶子跟苏晓年讲起过那段时光，叶子说，“我有什么困难呢？父亲留下了的钱也够我和母亲生活的，我妈虽然因为父亲的死很久没有工作，我催她回去上班也不是说需要她挣多少钱回家，我是不想她总在家呆着陷入那种无法自拔的情绪中，她需要走出来。别的，还有什么困难？我真正的困难，没有人可以帮我，何必要说？”

“你真正的困难是什么？”苏晓年很心疼这个自己一直感觉很强大的学姐。

叶子看了看苏晓年，“我的困难是，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我父亲为什么要自杀。所以，高考之后，我很坚定的报了医学院，学了精神科，我想知道我父亲的自杀，是因为精神出了问题还是什么，当然，我妈的状态一直都在抑郁和躁狂的边缘，学精神科，也好照顾她。”

“可是，谁来照顾你呢？”苏晓年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

拼车副驾驶的乘客到目的地了，她开车门的声音把叶子从记忆带回到现实。叶子抽出两张纸擦了擦自己的包，然后把剩下的餐巾纸还给了萧叔叔。萧叔叔穿着得体而精致的衬衫和牛仔裤，虽然很休闲，但却给人一种很有气质的感觉，只不过，这种气质散发出来的，不是学术和科研，而是一种叶子描述不出来的感觉。

萧叔叔接过餐巾纸，微笑着对叶子说，“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萧叔叔，你别说的我还跟小孩子似的，我现在好歹也工作几年了啊！”听到萧叔叔的声音，还是曾经的声线，让叶子一下子回到之前亲近的感觉。

“对，你早就长大了，那么，我直接叫你的名字，你也就别叫我萧叔叔了，叫我的名字吧，萧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