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战洪水保护财产(1 / 1)
虽然秋季了,大中午的太阳像个大火球被钉在了空中,一动不动地继续灼烤着戈壁滩,无风无云无雨,沙地滚烫滚烫的。芨芨草骆驼刺还有一些无名的野草都愁眉苦脸地萎缩了,狗卧在阴处,伸着舌头喘动着,一种被当地人称为“马蛇子”的蜥蜴也躲在草丛下,它那紧贴地面的腹部不断地膨胀和收缩,如狗一样喘着粗气,施工的炮声一响,它们就惊恐万分地逃窜,身体贴着地面从一簇簇野草丛中向另一个藏身之处逃匿,速度很快,沙地上留下一串细碎的足印。
九月中旬,低山区的信息采集结束了,野外工作推进到了戈壁丘陵地带。风蚀残丘孤寂地拂着阴云,骆驼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土路纵横交错,时分时拢。红柳林、红井子、牛毛井、戈壁、荒滩……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十米一个炮眼,一天又一天重复性工作,采集过一段段测线,工作部署图上的测线一天天在向前延伸。
戈壁滩上的天气就像孙猴子的脸一天十八变。呼呼的大风先是把月亮给赶跑了,紧接着它又拽来一片很大很厚的云层把整个天空完全遮住,苍茫大地仿佛一脑袋栽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从戈壁滩幽深的峡谷里隐约传来的阵阵狼嚎,也被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刮得时断时续。在被铺天盖地的风声紧紧包裹起来的干打垒里,劳累了一天的职工们陆续进入了梦乡,这偏僻无人的戈壁滩沉浸在寂静中,似醒非醒。整个营房区肃穆、宁静。王文汉却蜷缩在被窝里,思索着第二天的工作安排。
天色大亮,没有一丝风,被夜里的微霜镀上一层银光的戈壁砾石,泛着寒光,天边云团在晨曦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雄浑壮观。
这年秋天,老天爷好像是有意和红井子这个戈壁滩上的小地方作对似的。天刚亮,从沙滩上吐出的黄风就呜呜地叫着,那阵势好像是要把天捅掉地掀翻似的,那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张着血盆大口,怪声怪气地怒吼着咆哮着狂暴地扫荡着苍茫的戈壁、干涸的洪水沟、零落的村落、寂寥的荒坡……那一排排光秃秃的胡杨树的躯干在狂风中恐惧地打哆嗦,狂风把戈壁滩上的黄沙都掀到了空中,搅得戈壁滩昏天暗地,搞得红井子四周一团糟。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光辉摇曳抖动着,拖着长长的尾巴,戈壁深处亮亮地浮出了一大片雾气,近处烟树迷离,淡淡的像幅泼墨山水画,这是戈壁蜃气,热浪蒸腾水气耍的把戏。嘎斯车在戈壁滩上继续艰难地爬行,像几个小甲虫似的。太阳越升越高了,戈壁滩里渐渐地升腾起了热浪,脚下还是被晒得灼热的沙碛。车行至丘陵山脚下时,前后两辆车都被一簇一簇的骆驼刺等沙漠植物卡住了轮胎,很快便无路可走,车上不了山,所有人员下车抬着山地钻徒步到丘陵半山腰上。人抬肩扛困难多了。干脆卸成几大件,上了山再组装,眼看就要装完了,赵光头正在井架高处上紧螺栓,突然感觉到眼前有一道光晃了一下。抬眼一望,远处的山顶上黑压压地过来一片乌云,天色晦暗了,云团不断地变幻着形状,陀螺似的旋转起来,西眺,云团悬在了上空,吸起一股亮亮的水柱。赵光头惊奇地叫了起来,“龙来了!”他连忙下了架子。龙卷风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扬起的枯草败叶满天飞舞。它移动的速度很快,但不时停下来旋转一阵,接着一串震得人头皮发麻的雷声滚过,挟着土腥味的狂风刮了起来。乌云中银蛇一般的闪电一条接一条不断闪烁。天变了,狂风呼呼地刮了起来,积雨云急驰而来,那阵势就如千军万马压了过来。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整个天空都被一个巨大的天幕覆盖了,黑灰色的云集结在一起,就好像一大块厚厚的幕布向大地罩了下来,像是要用自己的黑色改变世间的一切。
突然,一道耀眼刺目的蓝光把那天幕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天空黑暗了,闪电像火蛇嘶窜,一瞬间,阴森森的蓝光掠过大地,吓得山山水水剧烈地颤抖着。头顶的云缝隙处,不时有闪电的狰狞光射了进来。顷刻间,天河决堤了,大雨哗地倾泻了下来,几乎是眨眼的工夫雨水就浇湿了大地。施工的人倾刻间浑身已被大雨浇得湿透了,水顺着裤脚往下淌,个个像落汤鸡似的。天地相接,晦暗的云擦地而滚,雨越下越大,雨水聚积成溪,沙砾碛地被雨水冲得黝黑发亮。时而这里,时而那里,哗啦啦地一阵响动,冲刷着松动的土块,露出了扭虬的树根。惊悸未定,第二波黑云又涌了上来。暴雨如天河决堤,一波波地向地上漫去,灌入大地的每一个缝隙里。
突然,从坡谷里传来了轰隆隆沉闷的响声,戈壁沙沟沉默了多年终于复活了,从上面吐出了巨大的声浪,咆哮着、怒吼着、洪水如白鬃烈马奔腾,向低洼处猛扑过来,卷着地面的一切,树倒了,草断了,水一波又一波,浪一卷又一卷,洪水浪头扑溅,水雾腾腾,震耳欲聋的轰鸣越来越大。
雨越下越大,整个大戈壁都浸泡在水天雨地里。水从四面八方向低洼处蓄积,疯狂地倾泻着,恶狠狠地滚动着,洗涤着苍茫的戈壁,“不好,山洪下来了。”王军第一个反应过来。王文汉跟着大喊撤离队伍。所有人员带好工具和设备,乘车快速撤离。在喊声中,全队近百人,如战场上冲锋,收线,拿工具,快速上车,他们相互搀扶、互相拉扯拼命地跑着,像溃兵抱头鼠窜,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了……
半山腰还有两部山地钻和十多人,困在那里。王军发动汽车,加上四驱,给足了油,车也轰鸣着发怒了,七拐八扭地向半山腰冲去,到了跟前,大家拼着命将山地钻抬上车,已迟了十多分钟。银元大的雨滴叭叭地砸在卡车的引擎盖和挡风玻璃上,一层薄雾很快凝结在了玻璃表面,王军的视线有些模糊,他摇下玻璃将头伸出窗外冒雨向前张望。王军驾着卡车发疯般狂奔起来,顺着峡谷朝山下跑,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后传来恐怖的轰鸣声,这声音如山崩海啸一般,犹如千军万马在后面追杀!在后面紧紧地追着他们。好不容易冲到一座漫水桥前,这是一座水泥板搭成的简易桥,长约二十米,横跨在戈壁滩的低谷里。桥下白浪滔滔,桥上水沫飞扬,洪水狂暴地冲击桥面,掀起一米多高的浪头桥面微微颤抖,发出叽叽嘎嘎的响声,已经过不去了。大家用迷惘惊恐的眼神望着这一切。“哎呀,怎么办呀!”车上的人惊恐地叫着。“他妈的,世界末日到了!”洪水紧追身后。王军突然想起东边一公里外的地方有个山湾处淤着一个土台,王军一脚油门踩到底,向着东边冲去……几乎是在王军的汽车跃上高台的同时,沟坡里的洪水咆哮而来。两尺高的水头,卷着泥沙,拥着柴草,挟着石块,翻着浪花,势不可挡地向下奔去……翻涌奔腾的洪水掀起的巨大声浪将他们吹翻了,巨大的洪峰夹裹着泥沙石头倾泻过来,肆虐的洪水朝他们压了过来,压了过来……
水位又涨了一截,浑得像泥汤,还殷殷泛红。停车俯瞰,一河浑红,浩荡涌流,看得人触目惊心!戈壁滩的浅沟里浩浩荡荡一如河水般宽阔汹涌澎湃,洪水淹漫上了砾石边滩,涨到了高台边上。浪头舔着沙岸,台畔轰隆隆地崩坍,柳梢在白腻腻的泡沫里晃荡。洪水还在上涨。只有一米多高的土台很快将被淹没。王军从车上拿了一根吊塔材用的钢丝绳,绑在车后面的拖车钩上,迅速拉着绳子向山根跑去。他选了一棵粗大的老榆树拴牢绳子,车被洪水冲着晃动着,绳子被扯的一紧一松,就在系最后一道扣时,绳子突然被拉扯的很紧,王军的小拇指被卡在里面,十指连心,纠心的剧痛让王军痛苦地叫了一声,手拉不出来,他被困住了,王文汉听到喊声,又看到王军的手拉不出来,也顾不上个人安危,跳进齐腰深的洪水,艰难地越向王军,拉着王军的手,好在绳子在红水的冲击中,一紧一松,猛的拉了出来,王军的小手拇指已皮肉脱离,露出了骨头,鲜血直流。好在这个山湾处并不太陡峭,他们很快攀上几丈高的地方。他们终于脱险。站在高处下望,朦胧中能看到洪水已经把他们的那台卡车淹得只露车厢了。车厢在洪水中摇摇晃晃,将那钢丝绳绷得直溜溜,拴绳子的老榆树却丝毫未动。大家围上来,一边给王军包扎,一边赞叹道:“你小子真行!保住汽车和设备,立了一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