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沙尘暴（1 / 1）
早晨起来就有不小的风。早饭后照例进沙漠干活去了。帐篷营房离沙漠十公里，走过那片看得见的胡杨林，就能看到大沙漠。分明天空还在蓝着，太阳正在灿烂着，事先一点也不知道，也看不出来天气会突然变化，约摸11点多，开始走风了，一阵又一阵风里，裹了些沙子扬着，天空灰蒙蒙的，太阳好像蒙上了一层面纱黯淡无光，风越刮越大，沙子随风飘扬起来。望远处看，只见北方远处的天空变成了一种红色，有一条条雨丝般的黄色斜斜地飘向地面，难道要下雨了吗？大家这样猜想着，赵光头钻完一个炮眼，正要向第二个泥浆坑进发，他在车上，站得高，望远处，只见远处西北方地平线上涌出了如同原子弹爆炸时的巨大蘑菇云，“有沙暴！”赵光头用手指着大喊道，王文汉顺着赵光头指的方向看去，脸色骤变，惊恐地大喊着:“快收线拔检波器，收回工具，保护仪器！”
大家手忙脚乱，王军急忙将仪器车开到离沙丘稍远的空旷处，几个钻井车收钻下了沙丘，放线班战线长，在近四百米的沙丘上拔出数百个检波器，还要收起大小线，需要一定的时间，可沙尘暴不等人，很快，沙丘上卷起一股黄色的沙尘，大风夹带着细沙和砂石铺天盖地地卷了过来，向他们迎面压来，人被强大的风沙推搡着，根本无法立身，王大宝，马大姐，周玲玲，方雁，高莺等十多人顶着风，弯曲着身子，艰难地收线。
风魔追赶着他们，呜呜地吼叫着，漫天飞舞的沙阵飞涌奔突，卷起铺天盖地的沙粒打得他们脸上扎针般疼痛。铺在沙地上的大小线被卷了起来，检波器随蓬草在风中胡冲乱撞，叮当作响，周玲玲他们只能在沙暴中俯首匍匐，像当地被刚劲的北风吹成倾斜身躯的一株株老杨树。突然有几段小线被风卷了出去，周玲玲大叫：“不好，大风把线吹跑了！快追！”她们四个女放线工急忙随风追了出去，向大小线卷走的地方追去。
沙魔。这时候像是从沙海的彼岸，又好像是从沙海的底层，传来了骏马嘶鸣，群狗吠叫，老人哭泣的声音，这个不知什么时候把世界上的生命没入死亡之海，并守护着它那噩梦的庞然大物醒转过来，抬起一颗颗沙丘的头颅，狞笑着，幸灾乐祸地哼起一片和声：“我要前进，我要冲锋！我要把远方的绿洲清水吞进我的腹中！”肆无忌惮地席卷而去。
周玲玲边跑边喊，再说什么，被风裹走，大家就听不见了。
沙暴猖狂地呼啸着，接着这个红色便铺天盖地呼啸而来，更厚更重的沙浪如海潮般向他们扑来，像是一只没有头没有脚的大得无边的野兽，却比任何野兽都跑得快，西北方向的天像塌了一样，风势裹挟着沙尘铺天盖地而来不等大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天上的白云和太阳就被它吞没了，烈日当头的晴空霎时灰暗起来，霎时天空好像迅速进入了夜晚。顿时让人毛骨悚然，一种幻灭的恐惧紧紧攫住你的心，浑身的细胞都簌簌发起抖来。回头看他们惊呆了，四周一片黑暗，那是令人恐惧的黑暗，就连三五米外的地方也看不见。周玲玲恐惧地望着这一切，许久都缓不过神儿来，他们怎么也搞不明白，怎么跑了几步就进到这黑茫茫的世界里了。天地一片混沌，好像是有一口铁锅扣到了头上到处是一片灰暗。此时此刻，她们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看不清天，也看不清地，更看不到路在哪里。她们就像随风飘的落叶，任沙尘暴摆布……周玲玲和马大姐，方雁和高莺他们四个人突然感到了恐惧，互相牵着手，但还是让狂风推进了无边无际的沙丘下。她们抱在一起，将头深埋在对方怀中，任凭飓风肆虐着。只要你身上有一点点缝，有一点洞，它就把大把的沙子灌进去。于是，你的眼，你的嘴，你的耳朵你的鼻子，你的领口和袖口，全成了沙尘暴可以钻的空子。他们紧抱一团，躲避着这场灾难。
他们既不能停下，更不能蹲下，只能尽最大努力躲着风沙的掩没，方雁吓哭了，刚一张嘴，一股沙子灌了进来。她干咳着，脑子一片空白，只感到身体轻飘飘的正被一只魔爪抛向空中……她们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挣扎着、踉跄着直起身。在茫茫的大漠中，跑的不辨方位，她们在沙漠中迷路了，找不到其他队员。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怖和不安向她们袭来，方雁紧紧地握着马大姐的左手，急得直叫：“大姐，我们可怎么办呀？”马大姐急忙喊：“不要紧！我们把手拉紧！向右边走！”高莺虽然拉紧了马大姐的右手，可心里一阵阵恐慌：“大姐，我们……”便哭了起来。“别怕，别哭……”马大姐朝左右大声地喊着。一阵更猛的沙尘暴刮过来了，密集的沙子把她们击倒在了戈壁滩上……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沙，别说是两个小姑娘了，就是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周玲玲是班长，马大姐是老大，在两个小姑娘面前，她俩知道要沉着、镇定，要用自己的一言一行给同伴以力量。风头闪过，她们又互相搀扶着爬了起来，继续艰难地往前走，忽然，她们看到前面有一个崖沟，马大姐左右的方雁和高莺把手一松，一下子栽进了一人深的沟崖里，接着马大姐也掉了进去。顿时，她们感组织就像到了家里了一样，心里一阵欢喜，都松了一口气。“大姐，我们这下可得救了！”方雁望望四周，组织得终于找到了挡风的好去处。高莺抹了抹满脸的沙尘，也高兴地说：“嗯，我们终于找到了个避风港！”马大姐开始也组织得这地方不错，紧张而又恐惧的心情稍有缓解。可是过了一会儿就感到不妙了，因为上面的沙石“哗啦哗啦”的往崖沟里倾泻下来了。她担心地对她俩说：“看来这里也不是什么避风的港湾啊！”在沙暴中有可能被掩埋，那一瞬间，你的心仿佛被看不见的恶魔捏着，撕裂着，窒息的吐不出一口气来，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量，重重的，严实的压了下来，几手要将你的心智和脊柱压断，一个声音在你心里呼啸、挣扎，刹那间几乎把你的心撕裂开来，你嘴里说不出话来，在那种重压之下，生死未卜。碎石如雨点打了进来，高莺憋的气喘，抽出身子，刚一抬头，脸上就被打的生疼，如刀割似的，用手一抹湿乎乎的，血从脸上流了下来。几个姑娘见了，吓得头缩在一起，不敢动弹。还是马大姐年龄大，野外工作时间长，有点经验，看着不断往崖沟里滑落的沙子，她把四个人紧紧拉在一起，拥抱在一起，头互相挨着抵在对方的怀里，每隔几分钟，一起抖动身子，摔掉积累在身上的沙子和碎石。
王文汉和大家撤出沙丘后，清点人数，少了四个女工，很着急。在王指导员的带领下，刚刚离开了沙丘的职工又奔出了营地，迅速地扑进了沙尘暴里。在混混沌沌的风沙世界里，虽然沙尘暴明显减弱，但能见度仍然很低，他们拿着手电照明，喇叭呼喊，紧急搜救。一阵阵风卷起沙石，打在他们的头上、脸上……大家为了找到被风沙卷走的姐妹们，顾不得疼痛，仍然一个劲儿地找着、喊着……钱小兵带着他班的人跑在了最前面，脸被沙子打得发麻，脚脖子被石子击得生疼。他弓着腰，像当年冲锋陷阵一样，心头只有救人这一个信念！看到了一个崖子，忙吆喝：“快！这里有个崖沟！”说着，他已滑了下去。他惊叫了一声：“有人！”半截身子已埋在沙子里，他急忙上前小心地用手扒着。又有几个人下来，连扒带拉，一个人被拽出来了：“是高莺！”他大声喊着，其他人继续用手刨着，把马大姐、周玲玲和方雁扒拉出来，方雁大声哭了一声，沙子就进了口，噎得她失了声，眼泪流下来冲开了脸上的沙子，如蚯蚓般在脸上蜿蜒。
遮天盖地的沙尘暴，仿佛要吞噬一切生命和整个世界，夜以继日地肆虐了几天，终于在黎明时停了下来。但是，远处的天空仍然灰蒙蒙一片。罕见的特大沙暴持续了1个多小时。风停了，天灰地暗，如练狱般灰惨惨的，所有的景观全部改变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堆积成连绵的沙丘变了方位，所有的动物都没了踪影，兔死狐悲，万物失色，沙蒿蓬草芨芨草的绿色也没了。
这场可怕的沙尘暴使他们领教了腾格里沙漠季风的厉害。沙暴到来得异常迅猛，当感觉到好像有种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时，仅在几分钟之内，天地就变成了黄色，裹着沙尘的狂风铺天盖地，一切能卷走的东西它都要卷走，而且如闪电般卷得无影无踪。打在人身上的沙子就像砂纸一样打磨着每一寸皮肤。沙暴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从沙暴中捡了条命，活着回来，大家惊魂未定，看着帐篷里的墙布上黑压压地趴了一层蚊子和苍蝇，蔫头蔫脑地没了嚣张。尕娃子打着哈哈说:“嘿嘿，活着，活着好！我可是连媳妇还没娶呢。”说到了大家心坎上，几个人被他逗乐了，但心中同时又是一股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