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草原深处布测线(1 / 1)
野外生活锻炼人
夏未,草原雨水多了,到处是小泡子,我们的施工车辆车轮碾过,沼泽的一股黑水溅起来,挡风玻璃溅成了大花脸,车身糊的泥稀稀的,车颠簸的让人骨头都仿佛散了。卡车走了很久,向远方眺望,一望无际,我盼着眼前出现一条小溪,一个海子,一段废弃的城墙,一片蒙古包。期盼中的景致却没有一个出现。大部分人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奢望有养眼的景物。王文汉开着车,李波裹着军大衣躺在车槽里扯着呼噜酣睡。“妈的,这家伙真行,不管什么场合倒头就能睡着!”小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只有我和刘娜还时不时睁开眼睛向卡车两侧张望,漫无目的地对着草原上空的蓝天白云在遐想……
下了车,我跟着一帮姑娘,排列大小线。测线沿着起伏不平的草原延伸,草地绿油油的,点缀着星星似的野花空气中弥漫着愠愠的臊腥味。见有人过来,几只黄鼠飞快地溜进了洞穴。
中午时,到了一片低矮的小沙丘,坎岩下有个半洞半顶的房子,样子跟露在地面的坟堆一样,年头久远,搭屋的圆木霉晦得成了蓝灰色,没有窗户却有低矮的门,里面住着一户人家。旁边还有木栅扎的畜栏,一个蓬头垢面的牧民出来,向我们招着手。
雨正下着。“休息吧!”随着王文汉的一声招呼,一些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伙计,帐篷顶着狂风鼓了起来。有的人一屁股坐下来点支烟抽,有的则就势躺倒在地上眯缝着眼睛想起了心事。篝火生着了,湿衣服冒着缕缕热气,几个人裹着大衣紧紧地围成了一圈。我和王文汉及几个女工点了一堆小火,烤馒头吃。说话间,刘娜也回来了,李波怀里抱着松木拌子。第一个烤热的馒头传来递去,又回到我的手里,鼻腔一酸,又递给了刘娜。刘娜拿着馒头,咬了一口,又停下了,眼睛闪着泪光……王文汉掏出烟递给那个牧民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那牧民接过烟嗅嗅,夹到耳朵根,看我们啃干馒头,进了屋,一会出来端着一盘腌豆角和辣辣,递给我们,看他的指甲黑手乎脏兮兮的,想着他用这手捞腌菜,有点恶心,可我们饥肠辘辘的胃抵挡不住那诱惑,还是用手抓起来吃了,胃道真不错,酸甜苦辣都有,满口生津,很适合搭配干馍头嚼,大家的手都伸向盘中,下手晚的什么也没捞着,那牧民又进去端了更大的一盘出来。我想这人也太淳朴厚道了,抽了我们一支烟,就拿这么多菜回报我们,如果你他条件好些,有奶茶和手把骨,也一定会端出来招待我们的。
与这个牧民聊了一会,这是一家从别处转场来的牧民,已在这地窝子住了半年了。“大半年都没见人了,看见你们挺稀奇!”拉着我的手摇了又摇,他的眼泪骨碌碌地淌了下来。我们进去一看,地面很潮湿,土墙苔藓斑驳,霉朽的木柱上绽出了白色的小蘑菇。令人惊奇的是,它们却还在阴暗中顽强挺立着,支撑着草屋木顶。泄漏的光柱照亮了地铺,上面还铺着张羊皮。全部家当就是一个破地窝子,几张烂羊皮,一床烂棉絮,一柄铁锹,一个牧颖和一个烟熏得乌黑的吊锅。牧民活得悠闲,雪融了上山,草枯了下山,日出放牧,日入收栏,时间对他们来说就像营地里那条古怪的小溪,潺流或是涸竭都是一天。我惊叹,人的生活适应能力真是太强了,宫殿能住,狗窝也能躺;海参燕窝能吃,窝窝头也能裹腹;穿金戴银能显富,羊皮破屐也能御寒挡风;舟车宝马能行,光脚不怕穿鞋的……
我们在学校时,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太理想,太浪漫。突然走向社会,一步地跌入到了陌生的社会和人生。当然也跌入到了我们从不会如此亲近过的自然和土地。对我来讲,在野外生活二个多月之后,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是突然变得全然陌生和现实。我们这些年轻人开始了另一种别样的青春。
大地寂寥,空旷无边,云团投下缓缓移动的黑影。测线一天天延伸,大小线一段一段排列着,日子一天天过着。有一天来到一处地势高的草甸,起风了,那一簇簇一串串粉红色紫青色米黄色的小花穗在微风中涌动起伏,卷起一阵阵波涛翻滚的彩浪,若隐若现的花穗浮在彩色的波涛里就像是水面上涌动的一朵朵浪花,随之起伏、翻滚,远远望去就像是千里草原上一片燃烧的火焰。我们连着在一公里的测线上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趁着下一个循环钻井的间隙,都累坏了,背包一扔,四仰八叉地倒在了草地上。天空亮蓝,流风无语,太阳暖洋洋,静寂得能听到心脏的跳动。白云没扯上,还挂在远处的山巅上。我躺在花丛里头枕着双臂,缩在这片波涛和彩色的浪花下,透过密密麻麻茂盛的枝杈的缝隙,看到了一片蔚蓝色的天空。我第一次被头顶上广阔的宇宙所震撼。置身于如此广阔的天穹下,想到面前每一个发光的细微亮点都是一颗比我们生存的地球大数倍的存在,我很渺小,无论作了什么,都是同样的渺小。有时有种“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感慨。
刘娜是个活泼闲不住的人,永远洋溢着青春活力,她一会独自漫步在静静的草滩上,她喜欢坐在有羊群伴随的草丛中,看护着贪吃的羊群。一会儿借来牧民的马驰聘,如风一样,刮过来滚过去。从刘娜来到这块草原上,樊大成便深深地爱上了她。但他也不能轻易抱得美人归,“冷美人“是孤傲的,冰冷的,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只能悄悄地接近她、关心她、帮助她,为她找寻地质资料,送给她自制的小马鞭,编制的花环,想方设法给她以暗示。但是她装糊涂,从不打开心扉,不吐露自己的心声,不表露自己的感情。
不少小伙子的目光追逐着她,喜欢她骑马飞奔的英姿,欣赏她那流星般迅速远去的背影。她感到那样被人注视赞美的目光,心中荡起一种满足,一种安全,一种快慰。就象草原的美酒,香甜、醇厚。
阳光越来越强烈了,尤其是刚下过雨的草原,晒一晌午到了后晌的时候腾腾的热气往上冒,人就像放进了蒸笼里一样,不动都一身汗,何况背着大小线了。这些女娃脸上罩着丝巾,也挡不住强烈的光线,晒黑了,甭说她们晒黑了,我来几个月脸上晒的脱一层皮。
草长莺飞,桦树葳蕤,草深齐胸,正是打草的季节,牧场里镰刀起舞,这些飞起飞落的一些小鸟我从来都没有见识过,它们清翠悦耳的鸣唱声令我感到心里有一种很动情的喜悦,风送来热闹的说笑声,耳畔传来了一种很辽远苍茫的女人的歌唱声,这种豪放粗犷的歌声和歌调正是蒙古长调,我听不懂牧羊女唱出歌词的意思,但曲调如天簌之音般回荡在我们的耳畔。我们的车子颠簸着驶到跟前,停下施工。说笑声停止了,刈草的男女好奇地转过了头。似乎是一家人,老头子紫脸细眼,扁塌鼻头,蓝袍系着黄带子,一看就是蒙古装束。姑娘脸蛋红扑扑的,服饰与汉族无异。笑声是那个中年妇人发出来的,她的脸很长,鬓角引人注目地插着野花,腕上戴着粗大的银手镯,刘娜估计有半斤重。小伙子露着肌肉疙瘩的胳膊,显得很壮实,挥舞的长把镰刀,孔武有力。吆喝着要我们“回去”,不要压坏了草场,挥着长柄镰刀的样子很吓人。我们费了好大劲才使他明白我们是“公家的劳动”,不是来玩的。于是,作为客人,王文汉,樊大成和我,作为头头,被请进了蒙古包,受到了热情接待。主妇端上了奶茶,除了奶茶黄油乳酪馍馍之外,还摆上了奶豆腐。红红的,像花生糖,吃起来很香。最后端上来的是酸奶,白得像嫩豆花,酸冽冽的,冰得碜牙,比冰棍强多了。主人对我们冒雨在工地干活很不理解,耸了耸肩膀说:“啥子紧事嘛,不要命了!”雨淅淅沥沥地停了,云隙开了,我们要走,老人劝我们不要走,天靠不住,雨还要下。王文汉放下两包烟,算是答谢。出来向下一个目标出发,却不见了刘娜和李波。找来找去,原来跑到另一个蒙古包去了,俩人看草长的好,兴奋地蹦蹦跳跳,跑到了另一个牧民的家,好心的牧民看姑娘长得很俊俏,画上人似的,很喜欢,点燃炉火,给她俩熬奶茶喝。用于喝茶的碗是一种大银碗,李波在旁看到刘娜喝起奶茶如喝白开水一样,她并没有缓口似乎就喝下半碗奶茶,李波很好奇地问她说:“刘娜,我看你能喝奶茶,也不嫌弹膻味,你喝的这一口奶茶我均十口才能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