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1 / 2)
我原本以为至多也就两年,谁成想这数量还往上翻了一翻。
皇城白家我没多了解过,但也有所耳闻,是个底蕴不低的世家了,先前还风光不小,后来因为子孙不兴旺便慢慢败落下来了。
照理来说,他这年纪顶多也就是十八上下,怎么说也算是小辈,理应当是一个儿孙福薄大家族中享尽宠爱的贵子,怎么沦落到这种边城整整四年,什么也没捞到不说还要从小兵做起?
白昕大约也看出了我的疑惑,却是低头,似乎有些羞惭,并未隐瞒道:“属下生母未曾入过生父后院,一直流落民间。后生父亡故,所幸属下得大伯垂怜,被收到他的名下,这才得以摆脱这尴尬的身份。谁料好景不长,家中出了些事,大伯一气之下离了家,便再没回来。此后,属下便也……”
我没让他再说下去,深吸一口气道:“你也是苦命人。此事并非你之过错,却要你来偿还,这世道真是再荒谬不过来。”
他这话说得还算委婉,但我还是听懂了。难怪胡刺史当日见到白副尉迎我入城后,斥责的话里还特意强调了“挂的姓”。
我朝私生子不入名册族谱,不冠父姓,可他又阴差阳错被大伯收养,那可不就是挂了个姓?
当日我听只是觉得是一句胡刺史不畏强权的怒斥,如今才明白过来,这是话里是博大精深,直拎着痛点骂,而且若不是当事人,还真听不出来讽刺。
他所述的大伯也真是个奇人,竟然去收养兄弟的私生子,最后还能放下满家的荣华富贵一走了之。
我啧啧称奇之余,还是要感叹一句,这样复杂的环境下,也就不奇怪白副尉会长成这个性子了。
要是他显露出身上的才能,还不被一根根拔成漏水的筛子?
要是他显露出光耀来,还不被一人一口唾沫泼成一滩沾满灰尘的蜡油?
待大伯一走,他便被家里送到这种边城来,估计也没特意遮盖他的过去,想来时不时就要被几个上司刺几句,过得也不比在白家轻松多少。
在这种边塞当兵是极苦的,先前和王均轻交谈时,得知他才来了一年,且王将军已有把他接回去的意思。可白昕竟然一当就是四年,想想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被扔进军营去,若不是心智坚韧,根本坚持不下来。
既然这些指指点点他到哪里都逃不过去,真倒还不如回京城去——若是没有人来捞他提拔他,估计还真会在这里消磨一辈子。
我这里还在感叹老天的不公平,这样出色的人才竟然没有出头的机会,他那边却没有闲着,只顿了顿便扯回了案情:“能许诺董正直这样事情的,必是有掌生死大权的,或者又是和县丞有利益冲突的,所以行了一招借刀杀人,又杀人灭口……”
他其实已经暗示得十分明显,我蹙着眉头想了想:“是他?”
他不语,良久道:“这些不过都是属下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是要看证据说话。不过,还请殿下从钱家入手。”
我的步子一僵,扭过头去看他,只见到白昕立在那里,嘴边带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黑眸中光芒骤然聚拢了来:“钱家与那位是有亲的。”
我一激灵,只觉得他在我的脑海里点起了火,开始只是昙花一现的火苗,被风压暗后忽然重新蹿起,愈燃愈大,猛地掀起巨焰来,霎时就将那些繁复杂乱的案宗线索吞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三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