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须知今古事,棋枰胜负,翻覆如斯(1 / 3)
当我站在衙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那日秦县令在冯争被缉拿归案之时喜极而泣的模样。
脸上的泪,面中的喜,究竟几分真假,我实在也是分不清了。
世人的脸上都挂着虚假的皮。我在熙熙攘攘的街口晃神了片刻,试图在那一双双眼睛当中寻找到一处干净纯澈的天地。找来找去,我只看见门前的石狻猊眼珠子光光圆圆,直凸出来,不知道在看什么,也可能恰恰相反——它在看着一切。
借了柏永晞的人,我已让他们带着我的令去缉拿了钱氏,现在是要拿秦县令的时候了。
门被打开的时候,秦县令是极为惊诧的:“殿下这是?”
“你可知罪?”我问他。
他几乎是被问得懵了。是了,整整五年前的案子,因他而丧失的两条命,他不记得了,也不在意。
作为县令,冤案,杀人,判刑,他每日见到的都是最阴暗的东西,每日处理的都是最丑陋的事件,自己作的孽,大概早已不记得了。
我忽然感觉有一股热流,从我的四肢聚拢,拥上了头顶,而后结成了一块,死死卡在了半路的嗓子口,冲也冲不过,落也落不下。
他见我向他走来,于是极困惑般地跪下去,却忽然被甩了一脸的宣纸。
我望着洋洋洒洒的黄纸在空中翻卷游戏,张开合拢,滑动又漂浮,觉得像极了一条条细水蛇,在水里欢快地弯曲摇摆着身子。它看起来油油腻腻,摸起来却是一棱一棱,干干糙糙的。
“五年前董正直纵火案,不是你判的么?”我已经可以听见旁边人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这是在街口,行过的人不少,围观的人亦多。
我咬着字,一个一个往外蹦:“五年前董真直纵火案,不是你怂恿的吗?”
在钱家套小少爷话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小少爷大约也是憋坏了,脸涨得通红,哭得哆哆嗦嗦,被我这么一吓,便一五一十原封不动全吐了出来。
“叔叔来寻阿父,叫阿父收留个人,叫的就是王四娘。阿父得知她还怀着小孩,于是就问、问叔叔是不是他的孩子,叔叔说不是。”钱小少爷哭得极凶,以至于说话都说不明白,讲两个字就要急喘气几下,一抽一抽,讲话也是一股脑儿倒出来的。
我仔仔细细听了一遍,才大约理出来他讲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也够了,他这番话已经印证了我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