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 卷五十 自序第三十(1 / 4)
杨卿达讳琼,字卿达,辽西海阳人。少好博阅群书,而不究深邃,惟求其大义宏章,以是奇门遁甲、兵书谋策,莫不该览,常欲建不世之功,立旷代之业。
属废太子与太宗间隙日深,卿达遂以为际会,于是散发奇服,衣道士衣,每日在太宗王府前逡巡吟唱,卫士驱之,叱曰:“何物小子?敢逐帝师乎?”太宗闻而异之,召见。既坐定,卿达叩首曰:“陛下万岁。”太宗大惊,勃然曰:“至尊春秋鼎盛,汝是何言?”卿达闻太宗先言至尊春秋鼎盛,而不先言太子犹在,遂以为可成,乃对曰:“脱有不讳,陛下自当奉纂。”太宗又厉声曰:“太子亦康泰,汝此言何意?”卿达曰:“君岂无此意。”太宗默然,卿达遂晓太宗意,又言:“愿为陛下谋之。”太宗遂与语,言及兵谋权略、历代兴亡,甚驩,于是引之为左右,常策谟于小狼王府中,外人莫知卿达之名。
开阳十九年春,帝加兵鲜卑。废太子请为征讨,帝许之,以太子为都督征讨诸军事,以讨鲜卑。太宗闻讯,问计于杨卿达曰:“我奋战北鄙数年,若使其得功,我何如也?今当谏陛下,使之罢。”卿达止之曰:“鲜卑天下穷寇,二赵不能沮距。太子生于深宫,非有戎马之才,然其既以东宫之重,将帅大众,必骄而自恃,安能克捷?会取败矣。时其名声大衰,复赖王以戡乱也,何以谏止乎?此政我之得也。”太宗听其言。太子果败还,推尤于副将韩丰,使丰畔入鲜卑,太子名声大减,高帝亦不复以军戈与之。
二十二年五月,高帝崩,废太子秘不发丧,矫诏令太宗入京。先是,太宗与高帝有约,以为军国大事,在边为密,求高帝每与己诏,改“奉天皇帝”之皇字“白”下“王”为“土”。高帝临崩时已憔悴,忘言于太子,以是太子不知。
太宗得诏,问之于杨卿达曰:“此何如?”卿达曰:“彼既矫诏,是欲图我,不可不谋。然此诏虽来,我亦不知帝崩与否。若帝已崩,则今可传檄四方,言太子弑君,秘不发丧,又矫诏召我,阴图不轨,君以“吊帝丧,诛不孝”为名,假绛晋之精卒,凭诸藩之协赞,师出有名,义正言顺,何患大事不成?然傥帝未崩,太子虽矫诏,帝必不能过太子,我若传檄四境而内侮,帝逞疾出临,则人皆谓我之违诏,恐为天下所弃。虽然,今不起兵则制于人,成鱼肉于刀俎;起兵则先发制人,胜则天下俯首,败则不过与坐待等死耳,何以犹豫?”太宗然之,遂以“吊帝丧,诛不孝”为名,起于晋阳,传檄各州。而废太子偪于群臣,果服矫诏,发帝丧而即位。
既起兵,太宗问于卿达曰:“胜负何若?”卿达对曰:
“彼若会天下精兵,固垒河南,锁距险阻,我以藩王之众,犯偪帝京,旷日持久,人心自疑,倘进不能取畿甸,退必瓦解而鸟散,徒成禽耳;
彼若遣勇将名师,越河而列阵,与我野战斗兵,以逸待劳,胜负未可预知,然以大王之神勇,阎罗之骁健(注曰:太宗之八陈阎罗矣,将胜多而败少也;
彼若驱合司隶之兵,迫集三河之甲,推锋远指,图我晋阳,昼夜奔波,星驰电赴,比至我剑下,人困马罢,士衰将乏,我以必死之众,畜锐之师,摧其草云之徒,捣厥颠沛之将,一战可举之,进而乘锋南下,太子之颅,旬月可见!”
太宗曰:“善,彼将如何?”对曰:“太子外惮大王之勇,而内怀急功之心,必不取上下之策,盖将行中策也。”废太子果如其言。
太宗既破废太子,入洛,欲亲往宫中,卿达谏曰:“以诛不孝为名,当先发丧,上庙谥,然后入宫。”王从之,为高帝发丧,上庙谥,乃入宫。既见太子尸,大骂不止,连斫数刀,欲使犬食之。卿达复沮之曰:“彼皇家子,安可如此,且损王度也。”乃止,以庶人葬。
既帝,以卿达为侍中、录尚书事,封海阳侯,每事常咨闻,而卿达惟怀谦退之心,推贤让名,帝以是颇嘉之。
初,废太子焚皇宫,帝既入洛,稍为葺补,然犹不若高帝时。后帝欲广修洛京宫室,逾于前时;又将广集天下精兵,欲训厉锐卒十万,以备外伐。卿达闻此二事而谏曰:“今既四伐蛮夷戎狄,百姓困惫,当减损劳征。且陛下既杀兄夺位,当以德怀之,何可大兴土木,穷兵黩武乎?”帝闻而大愕,曰:“卿此何语,杀兄夺位之词,岂可言乎?”卿达敛容正色曰:“陛下杀兄夺位,天下皆知,纵今日讳隐,史笔如铁,直士焉能不录?防人之口,甚于防川者,未尝不破败也!且御天下者,以德不以名也。梁废帝正嫡元子,奉纂登极,然内兴土木,外筑长城,水旱不知抚,蝗螟不知恤,竟枭首破国,岂名不正邪?陛下尚虚名而弃实务,臣窃自叹息也,故今斗胆犯颜,冒族灭之诛,献瞽昧之言,罪当万死,而不吐不快也!”太宗闻语大悟,起而拜曰:“此国士语,朕蒙先生教也。”
(注曰:臣以为,卿达之言善也!夫御临天下,牧治万民,惟在德材,岂在名法乎?昔高帝尚有诈郝应之谋,族杨氏之举,然能除暴安良,蠲租薄税,布德施仁,与民清净:宫殿诚起,未尝越制前梁;鲜卑虽伐,不闻加赋百姓。求贤良若饥渴,爱烝庶如己出。以是四海忻然,至今以为天命之主。然则何谓天命邪?替天行道也。行何道?生生之道!此古来明理也。
昌武九年卒,时年五十二。太宗闻之大恸,与亲侍言曰:“卿达奇才,朕幸得之,废太子若有斯人,朕焉在此乎?”亲为送丧,谥之曰文正。
卿达三子:庄、臣祖父悠、敬。庄官至河东太守。敬官至吏部侍郎,赵氏篡逆,去官不仕。
臣祖父字子静,宽厚博达,初为礼部侍郎,直赵氏篡逆,去官不仕,为光宗所重,征为太仆,时子静兄庄已卒,遂诏子静袭爵海阳侯。永庆三年卒,时年五十五,谥曰文明。悠四子:芸、荧、臣父讳芷、萱,芸先其卒,荧袭爵,官至散骑常侍。萱官至中书侍郎。
臣父字显节,官至益州太守。泰盛元年卒,时年四十六,谥曰文肃。显节二子:臣聆、让,臣聆袭爵。
臣聆泰盛元年起家为海阳县尉,未就官,丁父忧。泰盛四年,以居丧尽礼,除服蒙擢为华阴县令。
天正元年,迁弘农司马,四年,以太守不幸疾终,权领太守,五年即真。鞑靼寇河北,臣在弘农,助转函谷内外,以运资粮兵械于山东,今上大圣皇帝以臣输劳犬马,无功有劳(注曰:此其自为谦词耳,超擢为秘书台令。
新昌三年,今上大圣皇帝以东都成败,颇有鉴考之益,且欲载功先皇,勒史往岁,以成一代之典,遂使臣奉敕纂集东都国史,编录以为《秦书》。臣抱命以来,夙夜匪解,恐亏圣明,遂探索前记,辍辑览闻,以述《秦书》,起乎前梁崇宁七年高祖起义,终于皇朝永皇三年中宗焚宫,八世百年。赖今上留心,祖宗福佑,中书侍郎刘图字远虑、散骑常侍承谈字莫言、秘书丞爰侃字荣宗、秘书郎王常字良永等诸善友同僚倾力协助,至于新昌八年,毕成六部(注曰:通纪,本纪,世家,列传,类林,典志,凡一百卷,自为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