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半个月后(1 / 4)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个上班日,阿溪正准备到位,精神还是不十分振奋。
她照例在早上七点起来,手忙脚乱地洗漱,吃早饭,两只羊角面包外加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吃好后出门。十五分钟步行至地铁站,又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上班的时候坐在大排档般的座位上,和一堆小孩坐在一起,颇有几分不像那么回事,但也很蹊跷,却也有难得的合适感,好像坐在那里就是理所当然,如此这般,又好像回到小孩时。话虽如此,她坐在座位上还是有些不自在,放眼望去,的确没有年纪和自己相似的普通员工。很是不那么自然,觉得很奇特。
穿衣服也是越发收敛,如果穿得过于经典或是正式,仅仅指她现在的职级和作用,看上去多少就会有些可笑——其实是大概率可笑,所以还是以工装裤为主,很少穿大衣,棉服倒是排上用场,好在棉服有几件,穿起来倒也十分自在。天气冷的时候,棉服进可攻,退可守,很是实用。
生活上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攒不下几个钱。周末之前去次超市,买一点生活用品,就用了六十多块。还没有买水果。她其实可以接受十几岁,二十几岁时,过得紧凑的生活,那时候少年正是苦读书时,吃点苦不算什么。但现在已然毛四十,实在让人心灰意冷。职业生涯停滞的时间足够长,这一时半会却是从哪里发展?
她拿着这点糊口的工资,每天兢兢业业地上班,却因为不善和人相处,越来越多地看领导的脸色,继而越来越疲倦,但又实在不擅长亲切自然地打招呼。之前看过一个印象深刻的表述,大意为:“年纪大了到了一个阶段,再也不想在上班之时还要拱手连连作揖,谢谢赏饭吃。”那个时候应该是七八年前,可能还年轻,觉得怎么这么矫揉做作,现在看来却的确如此,形容的颇为贴切。上班就是上班,挣这么点钱,又没有半点要提携自己的意思。如果说就为了这点薪水,还要连连作揖,边低头哈腰边上班,不知道自己的脸面应该放在哪里。
事倍功半,真是事倍功半。
每每想起来之前做的事情,用的那些个人时间,她就想摇头叹气。
羊角面包十二块半打,牛奶十五块一大瓶。可惜的是,为了这些生活中的基本,她还是要去上班。知道自己既没有发展,又不受待见,还显见得尴尬,还是没有办法,要去老老实实地上班。天气冷的时候,屋里有暖气,暖烘烘的,十分的舒服,简直不想出门。
她本来想给自己沏杯咖啡,但一想到已然是晚上十点,还要早起,只得暂且搁置。
自从上次事件告一段落,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皮探长。不知听谁说的,皮探长又高升。这也不是很少见的事情,有的就是有吸功力的特殊本领,走在升职的阳关道上,特别是皮探长,妥帖有礼,几乎就是所有选择的热门。不管怎么选,都是他的,所以她也不会觉得会有什么。在挤地铁的时候,看到有很多青葱出来上班,满满的弹性。而自己,最近已经不怎么愿意照镜子,担心看上去过于疲惫,法令纹区域更是没有办法去细看,谁想如此这般,年轻的时候,也并没有用过什么。所以只能早睡早起,不做它想。
乔总也还在上班,这阵子组织架构调整,也没少担惊。因为呆的时间足够长,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所以可以提前听到只言片语,但也就是放出来的这点线索,让人分外的紧张。倒不如踏踏实实地什么都没听说带来的八面不动来得舒坦。但她仍是领导的圈内人,所以饭碗倒也不用特别担心,在这个冬季,也算是有取暖的窝子,还算过得去,而且职位也有,还计较那些做什么。现在就等组织架构出来,看看情况。她仍然盘着头发,穿着半根的皮鞋,以及淑女风范的衣服,开襟衫和大衣,尽可能在细节上显出几分精致。
皮探长坐在咖啡馆里,几乎是有点得意,又有点妥帖。他觉得自己的时间都没有浪费,如果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而且有时候收获是几何级的。他的咖啡色皮包一丝不苟,笔记本里也记着最近的日程表,排得很是充实。虽然如此,喝咖啡的时间还是有的,也需要让大脑放松,以取得更好的成果。此时他就面对着一杯法国香草咖啡,百无聊赖地看着最新的消息,就当是休闲。金枪鱼三明治放在金色的盘子里,因为懒得在这些无可无不可的细节上动脑,再加上经常吃的这些已经得到验证,所以他也就就不假思索,几乎每次吃相同的食物,但今天他试了一份雪菜炒饭,看看这个合不合适。还好,炒饭里还放了火腿肠和青豆、鸡蛋。
他手上此刻的消息包括,四十岁以上女性求职碰壁等等。他看到这些,摇了摇头,喝了口咖啡,突然想到一个人,岁数不小,却好像总是不怎么得意。
没错,他想到阿溪,那个大脑还可以,推理能力也还不错,但却发展得很不怎么。他又想到她那大排档般的座位,由于年纪较大,坐在那里不知怎么办的情势颇为可笑。再想想,过一两年她就也要四十岁,不知公司还会不会要她?要知道多的是二十出头的,更何况是最普通的职位。真是个不会为自己打算的女人。他想。
大领导此时还在办公室,快过年,正是收账和冲刺的时间点。不到两个月又要过年,到时候年货又可以办起来。太多事情要做,他的日程本也写的满满的。没有办法,精力实在是来不及。他也觉得自己很是疲惫。整个盘子要怎么转动,很多事情要做出来,他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牛奶和咖啡送进来,还有一杯热可可,几块红豆点心。但他的胃口不怎么好,想着还是先去冲个热水澡,好好睡个觉。有很多事情,他也懒得去琢磨,有时候用很多精力,还不如轻轻松松去做。话虽如此,他还是喜欢妥帖地去做事。
他穿的毛绒套头衫已经起了皱,除了在见客时穿的毛料西装必须熨烫外,他平日里穿得就是这皱巴巴的休闲服,很是疲倦。他有没有想过需要一个女的,一个真正爱他,帮他熨烫衣服的女人,他没有想过,但女人见得不少。他实在是没有精力打点这些那些。冬天到,特别冷,更加想不到很多,因为要过年,大把的时间和注意力放在业绩上。给谁什么,不给谁什么,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几十年的经验,足够老练,会看人,他用的就是让自己舒服的人。舒舒服服的,有什么不好,难道要他给钱,还要去哄人?
这几天来,阿溪若有如无地,倒是没有怎么休息好。她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的直接领导越来越不喜欢她,本来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她在这里,既然没有升迁,也就不再求升迁,仅凭一个岗位而已,但领导要求的却不止这些。领导的心气特别大,几乎是粗声粗气,希望下属特别的尊重,特别的顺心,见到面会摇尾巴。做事情过于“刚”,经常就没有由来地给脸色,如果用有些专业术语来描述,可以说是“魁罡”。如果说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也不很熟,相处时间不长,会觉得最多只是热心肠,快人快语。但时间久,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十分的“刚”,没有理由的较劲。日积月累,她甚至发展到看到公司软件上其大头照,就觉得有些怕,也不知道怕的是什么,直到有一天,看到有人用“酷吏”来形容自己的领导,她才恍然大悟,可能就是太刚,不一定是对的,却这么刚。又觉得自己在公司时间太久,虽然不怎么打交道,也不喜交际,却于观察和只字片语中还是知道一些底细,自然不比新来的更能毕恭毕敬,更令其顺心。自己在这里,即使十二分的谨小慎微,也只是对方的设防再设防,加上时不时的脸色和震慑。所以她想,如果不是为着这点糊口的饭钱,自己怎生要如此这般。
又觉得如果不上班,不需要以时间换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钱,倒也是自在。
本来二十多年的教育,自小知道的是太阳光,雄鸡唱三唱,爱劳动。现在却越发觉得不自由,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上了十几年的班,攒下几个钱?而且莫名其妙的升迁,用一些人,又不用另一些人,用外行来管内行,外行过得滋润,向上管理,平级社交,向下动手段。自己不说是被压榨,但就是没喝到半点汤,周一到周五每天只有两个多小时自己的时间,周末睡一觉就是九点多。吃点饭,休息放松,如果买排骨回来煲汤,很快又是一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是为了这点薪水,为了让不知所谓的高管拿几倍的薪水,过的滋润得意?
然而只可惜她是读书人,很多事情做不出来。她最多只能克扣自己,早睡早起,少吃点。自己做饭,她也不能把别人怎么办。如果说有点来龙去脉的人是三年一升,五年再升,甚至是一年升又升,为其量身打造升职和宝贵的加薪机会,自己却是十几年来,眼睁睁看着,没有什么机会。但自己没有拿到机会,却还要看直接领导的脸色,领导知道她是被压榨的,属于不得利益的圈外人,却还要装作浑然不知,一刚再刚,再甩脸子就是欺侮。她并没有挡直接领导的路,或是沾什么便宜,那些真正得了独立办公室的,穿着勾勒出肥鱼般身条,有些过分的冒着油的衣服,直接领导却不敢把对方怎么来。所以她觉得真是没有什么意思。这上的是什么班,自己凭什么看这些。
转眼就毛四十,没有码头,一无所获。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觉得无比的惭愧,既捉襟见肘,又一筹莫展。只得起来烧水泡茶,吃早饭,六个小羊角面包外加一杯咖啡,吃好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