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监军建在队上(5)(2 / 3)
延州兵变不止一次了,每一次的规模闹得都比这一次来的大,街面上死的人也远比这一次来得多。只是若论起损失,这些自从延州建镇以来发生过的所有的兵变加在一起也不如这一次的大。
此人若不是个疯子,定然是当今乱世之中最罕见的那种枭雄……
李彝殷也算枭雄,但是高允权觉得,这个党项人比李文革可爱多了。
虽然此人每年都要过来抢一把,但是最起码,他没有抢过高家的东西……
高允权当晚吐血之后高烧不退,而且连连说着胡话,慌得整个节度府手足无措。秦固得到消息连夜过西城探望,一见高允权惊骇欲绝,短短几日光景,这位不过五十多岁的延州节度已经须发皆白,连一根青丝都看不到了,形容枯槁得如同死人一般。
秦固这才体会到,李文革貌似宽宏大度的举动背后所出的招数是多么的阴损毒辣,他虽然没有直接一刀杀掉高允权,却生生要去了老头子的半条命……
眼看着高允权这副可怜的模样,不要说秦固,便是李彬这个李文革的旧日主人也不禁恨恨地骂了一句“这个泼皮无赖混账王八蛋”。
事到如今,兵变的消息是绝对瞒不住了,折德源私下早就派出了亲兵化妆到市面上去探听消息,结果探听来的消息一半令他震惊一半令他哭笑不得……
李文革手下的五十个士兵在没有队官的统带和指挥下自行击溃了整支彰武军的各营兵马,控制了州城和节度府,这个事实令折德源极度震惊。他震惊的并不是这五十名士兵凶悍的战斗力,而是“没有队官统带指挥”这一事实,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折德源太清楚这个事实意味着什么了,这意味着这区区五十个人的小队当中有着一个极为强有力的军官团队作为核心。
另外,和节度府方面的说法不同,满大街的人都在夸耀这位李大人的善行善举,在百姓们和普通彰武军士兵的口中,这位李队官可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是一个体恤同袍爱兵如子的好上司;尽管折德源并不知道内情,但是这位兵变的罪魁祸首竟然在民间获得了一个如此匪夷所思的好口碑,确实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这几天一直喷嚏不断(被骂?被夸?的李文革却无暇顾忌这些事情,这位新任的前营指挥、宣节校尉大人这阵子几乎忙得昏天黑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欠奉。
他忙着扩军呢……
有钱有粮在手,回到山上的李文革几乎马不停蹄的展开了招兵工作。目前丰林山上的流民临时安置点已经安置了将近四百多名流民,其中符合服役条件的青壮年有七十四个人,再加上前些天被丙队一举击溃从而全体被俘的八十多名“前”前营官兵,李文革一口气建立起了三个新兵队。
李文革从丙队中一次性抽调了三十名士兵担任这三个新兵队的伍长,同时任命梁宣、陆勋和凌普三个人分别担任三个新兵队的队正,统一按照规制授予他们仁勇校尉军阶,暂时没有任命队副,李文革认为暂时把这些告身留在手中是有好处的,而且他也暂时并不准备授予队副军阶,因为这些剩余的敕牒他另有安排。
周正裕这一番水涨船高,正式成为营里第一任带官阶的司务长——哦,是司务参军,从八品御侮校尉,一下子由一介白丁升任为八品的朝廷命官,周正裕这个老兵油子激动得老泪乱飞——半截子都已经入土了的他怎么也不曾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有这么一天。前前后后跟了有七八个队头,一辈子谨小慎微的老周啥也没捞着,如今跟了这位李队头不过几个月光景,自己便嗖嗖地升了官,一升还就是五六级,原本李文革保举他为队副的时候,他自己都拿着当个笑话。可如今盖着汴梁兵部大印的敕牒告身在手,这堂堂从八品命官的身份可是谁都不敢拿着当笑话了,要知道,自己当年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左营廖建忠指挥可也不过是个御侮副尉呢……
老周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没出息举动看得李文革连连摇头——一个行政副科级的芝麻官就能把一位四十岁以上的彰武军资深基层干部激动成这样,可见目前延州军队中的军官选拔升迁体制存在着多么大的问题了……
老周之外另一个得了彩头的是沈宸,他也直接由一名没有官阶的什长被李文革提拔为前营指挥参军(这也是李文革新发明的官职,角色大致相当于参谋长兼练兵总教习,军阶和老周一样为御侮校尉,更加令人羡慕的是,他还同时兼任了丙队队正这一职务。营里面谁都清楚,丙队是指挥大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老部队,虽然现在因为大量士兵调离只剩下了二十人,而且其中十几个人还是刚入队不久的新兵,但这些新兵也参与了腊月兵变,并且直接参加了战斗,其中不少人和老兵一样见过血杀过人,这些都是那些刚刚被编入新兵队的新兵蛋子所不能比拟的。此刻对于指挥大人的这一安排,前丙队的军官们基本上都没啥意见,谁都看得出来,经过了芦子关拉练抓舌头和腊月兵变事件之后,沈宸这个年轻人已经隐隐是这支军队中李文革之下的第二人了。
细封敏达也意外地得到了授官,这个刚刚加入这支军队不久的前党项鹞子被李文革授予仁勇校尉官阶,担任前营斥候队斥候长兼练兵副总教习,虽然这个子虚乌有的斥候队目前还仅仅只有细封敏达自己,但是这项任命还是令细封敏达着实忡怔了一番。他在定难军中虽然已经混进了鹞子队,但是作为奴隶的他在族群部落中是没有任何官衔和地位的,他从来都不知道想自己这样出身的战士也能够成为拥有朝廷官衔的正式军官。
相比之下,作为腊月兵变的主要策划者,魏逊很郁闷,因为自己到目前为止没有得到任何任命和授官,魏逊知道自己并不算个好兵,不要说比沈宸,就是比梁宣陆勋等人自己在日常训练中也差的太多了,而且自己又好权谋,这绝不是个容易讨上官喜欢的习惯。更何况李文革明显不会允许自己在他一手建起来的这支部队中拉帮结派搞私人小团体,因此从几天前在节度府听了李文革那番话之后魏逊便自知此次自己恐怕不被队官处置或是当作替罪羊抛出去便是队官讲袍泽之情了。
尽管如此,眼看着昨天的战友转眼间都拿到了或八品或九品的衔级官凭,一个个高兴得满面红光神采奕奕,魏逊心中还是觉得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虽然如此,他心中倒是也并不敢抱怨李文革甚么,毕竟这是他从军以来接触到的最好最可靠的一任队官,从芦关受伤时开始魏逊就知道了,自己这一生,这条命已经算卖给李文革了,这辈子除了在李文革手下甘为驱驰,自己已经没有其他想头了。虽然给他疗伤也好,抬着他行军也好,在李文革看来都不过时举手之劳的事情,但是魏逊心中却是明白的,平日里若在那种天气里受了那样的伤,自己十有八九最终结局便是在严寒中渐渐被冻成一具僵尸,李文革的做法虽然在他自己看来颇为寻常,但在这个时代的军队中,这已经是爱兵如子的代名词了。
魏逊蹲在操场边上长吁短叹,一面后悔在李文革刚来的时候不该和这位队官耍心机,一面哀叹别人的好命和自家的晦气,连跟着自己混的凌普如今都混了一个九品出身,自己却仍然是白丁一个,他不埋怨李文革,心中却暗骂老天爷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