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六章 他们分家(2 / 2)
赵庭喜眨眨眼睛,回答说:“前几天庆玲她二叔来了的,没吃饭就走了。我看那意思,庆玲嗔着没给做饭了,守森偷着学说庆玲怪你三嫂不拿她二叔当客,说你三嫂净油啦罐子卡前失——嘴支着。”
赵庭禄依凭着三嫂的性格想象出那么一个画面:她一个劲地挽留,却并不动地方,完全是“紧留客慢刷锅”的模样。
赵庭禄一笑,不自觉地说:“这是沿流水勾起了老冰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赵庭喜看了看四弟,没做声,只是把鼻子抽了几抽。
他们进屋时,见郑秀琴正抹眼泪。一只袜子半套在她的脚上,棉袄胡乱地放在炕里,上面压着一个枕头。这样的一个场面显示了她内心里的烦躁和不安。
郑秀琴看见赵庭禄进来,欠了欠身子道:“庭禄,瞅瞅你家多好,啥事都不用操心,人家亚娟还懂事。守业也行,能干活还会眼目见行事,不像我们家的那个鬼净听媳妇的。”
郑秀琴以这样的牢骚话开始,便注定接下来的挞伐责怨又是多得一个箩筐都装不下。果真,还没等赵庭禄坐下,郑秀琴又接着说道:“你说哈,他老叔,我哪样对不起他们,啥都可着小的,认可我少吃点少穿点。孩子我哄着,缺啥少啥的梅波给买,左一件右一件的,都赶上自己孩子了。昨天她说啥,嗯哪,这一年干到头啥也看不着。能看着啥?一眼如顾的就这穷家破业,咱也不是大家大业……”
赵庭禄等他喘气的时候插嘴道:“不是要分家吗?分就分吧,在一起总磕磕碰碰的你不好过他也不好过。”
郑秀琴抓住棉袄上的枕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揉搓了几下后又将它扔到一边。这纯粹的无意识的举动表明她已很烦躁,内心里好像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分家?可不得分家,守森这个完犊子的玩意都说了,不分也得分。那我就说了,你结婚拉的饥荒得领吧。守森过去和媳妇合计后回来说,那啥,我媳妇说了,娶媳妇拉饥荒再让媳妇还,那不顶着是自己娶自己吗?再说,这两年都没待着,咋的还不挣个千头八百的。你听听,这还叫小子吗?啥啥都听媳妇的,媳妇装枪他就放。”
赵庭禄忙截断她的话道:“庆玲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你娶儿媳妇干啥让人还饥荒。”
郑秀琴刚才还压着的声音放大了:“我也没说都让她还,就说我还大头,他们还小头,就一千。这两年也没还啥饥荒,你三哥这病也不容空,三天两头打针吃药,现在还亏李彦平挺多药费没给呢。”
赵庭喜用手杖敲了一下地面,不满地说:“别往我病上扯,我愿意得啊。庭禄,找你来呢,就是让你跟他两口子说说,领一千块钱饥荒再分出去。旁的也没啥,咱也别陈芝麻烂谷子地翻扯,能过一块就过,不能过一块就分开,也没啥。”
郑秀琴眨巴眨巴眼睛,想说什么却只动动嘴唇。
“这么的吧,我上西屋看看,尽量说和,咱们囫囵里囫囵面的,也省得别人笑话。”赵庭禄说着起身,站到了地中央。
此时,赵庭禄心里暗暗叫苦,他无法说服三嫂,又不能在王庆玲面前摆长辈的派头。他想起张淑芬的话:会劝两头垫好言,不会劝两头传闲言。犹豫了一会后,赵庭禄到西屋,坐到炕沿上。
王庆玲抱着她两岁的儿子依靠着炕墙,赵守森大张着嘴仰躺在炕上。听见门响,赵守森忽地坐起,王庆玲也把孩子放到炕上。
赵庭禄坐到炕沿上,眼望着赵守森道:“守森,我过来就是为你们分家的事,咱实话实说,你俩领一千块钱饥荒也算帮你爸忙了。你看你爸,拐啦拐啦的也不容易,不能拍拍屁股你出去了,把饥荒都留下。”
王庆玲不等赵守森说话,抢先道:“老叔,你这话不对,我没给他们留下啥饥荒,她给她儿子娶媳妇拉饥荒凭啥让我还?我还也行,干啥还一千一千的。守森这两年少干了?去年上孙前屯砖窑干活,一春带八夏的挣的钱都给我老婆婆了。我不讲狡辩理,该咋的是咋的,我也不满脸横丝肉净推横车……”
赵庭禄听着王庆玲的话,不觉心里愠恼,却又不好发作。他脸上漾着笑,道:
“你说的这些,老叔我都觉得在理,可是,庆玲,咱不能眼瞅着你爸你妈领着一屁股饥荒过日子吧?你爸那腿都那样了,拐啦拐啦拉扯拉扯的。你看,多少得领点,钱是人挣的,饥荒是人还的。这一点也不领说不过去。”
赵庭禄赔笑脸东屋西屋地走了好几趟,把两方面的意见毫无保留地陈说出来,最后达成一致:赵守森领五百块钱饥荒分家另过,不要房产,只要赵守森的几亩责任田。
赵庭禄从三哥家里出来时,看看天上铺过来一层乌云。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