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愿言怀人(1 / 4)
杜宏本起初因惊扰朝会被交付殿院审讯,两位殿御史草草问了几句就将他转押大理寺狱,如今已被羁押数日有余,期间再无人理会。
遇上狱丞巡视监牢,杜宏本询问自己被定何罪,狱丞推脱说不知。杜宏本有位在鸿胪寺任职的同乡好友为他送来衣物、书籍,又替他向狱吏打点财货,所以他在狱中未被刻意为难。杜宏本被收押后,有谏官同僚上书为他求情,无外乎年少蠢直、仁君宏德之语,可都石沉大海,不见回应,既未定罪也未释放。
杜宏本初生牛犊,心大得很,每日在狱中只管读书,衣食又有好友照应,过得甚是清闲。
一日清晨,狱丞唤起杜宏本,他前日读书到深夜,此时睡意正浓,突然被唤醒颇为不满,可等看清眼前之人,顿时惓意全无,连忙伏地施礼:“学生失礼,不知是师尊前来。”来人鬓发雪白,神态漠然,举止文雅又令人心悸,乃是谏议大夫陈敬,杜宏本的上司和业师。
当今至尊登基之前就深感宰执权重、言路不畅,为保证谏官不受两省宰执干扰、直言无隐,能及时匡正过失、察缉奸邪,曾有意分化相权、扶持谏官。当今天子践阼后,几经波折将原隶中书、门下二省的散骑、谏议、补阙、拾遗诸官分出,设置司谏院统辖,专司谏诤之事,左散骑常侍陈敬便是当下司貂台长官。因散骑常侍朝冠与侍中、中书令一样装饰有金蝉珥貂,司谏院也被世人称作貂台。
设置貂台,本意是为了拓宽言路、钳制宰执,但至尊御极逾二十年,积威日重,乾纲独断,二省百僚莫不俯首帖耳,貂台反倒显得鸡肋。
谏官本应以尽忠死诤为荣,可本朝貂台由至尊一手扶持,从二省分出后又没了宰执撑腰,真要死谏总有些底气不足,况且当今至尊可谓不世出的英主,少年时起就镇抚地方,登基前监国十余年,通晓军政庶务,为人勤俭朴素、疏远酒色,能让谏官寻到的瑕玼少又之少。众谏官平日里大多谏无可谏,只把谏职视作转升他职的转阶,作为貂台长官、卿贰的散骑常侍与谏议大夫权弱而位尊,近年来逐渐变为安置卿贵的闲职。陈敬已是二度执掌貂台,三年来几乎没有进谏,隶下众谏官也如他一样,像杜宏本这般在朝会上直言诤谏,还牵扯到重臣、储君,莫说貂台,寻遍满朝也是多年未遇。
杜宏本当日于朝堂直谏,陈敬几度想制止,可终究没有出手。
“我知你处事鲁莽,平日才会多加约束,还是铸下大错,只怪为师太心软。”
“惊忧老师,学生惶恐。”
陈敬扶起自己的学生,师生二人相对而坐。
“宏本,在朝堂上诘问大臣、指摘国储,以此邀取直名,是为师教的吗?”
“老师……”
“世上没有那么多捷径,你算是大祸临头了。”
“学生知错!”杜宏本知道老师从不会虚张声势,意识到自己果真铸下大错,连连叩首自责:“赵逆案发那几日,同僚间都在风传,学生听信传言,一时糊涂……”
“风传什么?”
“为师问你,是不是有人同你说过国朝旧事?”
杜宏本心中大骇,口中嘟囔,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和你说了,怀贞太子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