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2 / 2）
“周铭？他怎么了？我记得他人不算讨厌啊。”我一头雾水，不知道初见不吃饭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铭这个人我认识，是我和初见的同事。他长得没有初见这么惹眼，却也是中人之姿，再加上每天在穿搭上花了不少心思，倒也算得上潇洒。
“他的确是不讨厌，只是，他喜欢出去乱玩。那个圈子的人，乱得不行，谁知道他有没有染上病。”
“所以，你就一口菜都没吃？”我有些哭笑不得，没有想到原因竟然是这个。其实初见说的事情我也知道，毕竟是一个长得不算讨厌、又有一张甜言蜜语信口拈来的嘴的人，有哪个女生会拒绝呢？何况，他出手还颇为阔绰，就算自己不找，也会有很多小姑娘扑在他身上倒贴吧！在我入职之初，周铭也曾追求过我，不过被我拒绝了。没过多久，他知道我是初见的女朋友后，就没有再约过我了。
“嗯，万一他有病，把病传染给我怎么办，我嫌脏。而且，我还是你的男朋友。”
“既然他经常出去玩，自然知道应该怎么保护自己，不会得病的。何况，就算他真的有病了，吃饭也都是用公筷夹菜，你不会被传染的。”
“万一他有时候忘记了用公筷，用自己的筷子夹了菜怎么办？我要是被传染了，不是也害了你吗？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我听了之后觉得啼笑皆非，却也很感动。但还是忍不住揶揄他道，“是，我们初见是从来不出去乱玩，最最干净的男孩子。别人都恨不得见一个约一个，只恨时间不够多，精力不够旺盛，处处留情，处处拈花惹草。只有我们初见，英俊潇洒，气质出尘，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仅不和出去乱玩的男同事共食一道菜，而且，就连女同学扯一下他的袖子，都要立刻挣开，最后，惹得人家小姑娘泪眼婆娑。”
初见显然听出了我话里的调侃之意，提起当年的事情，他忍不住恼羞成怒。毕竟，稀里糊涂地喝了一坛子醋，本觉得极酸极涩，没想到，是坛子飞醋，喝得没头没脑。
“我还不是怕你蠢呼呼的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骗，才好心帮你，你却不识好人心，还在这嘲笑我，可真是应了那句‘女人心，海底针’。”
“是，人家心怀不轨，最后我却跟你在一起了，他可当真是心怀不轨。”
“跟我在一起不好吗？我比他帅，比他有钱，比他了解你，还比他对你好。是我不好吗？”
“前三点我倒是没有异议，可是最后一点，我又不曾跟他在一起，你自然也没法知道如果他跟我在一起，会怎样对我，你怎么就能信誓旦旦地肯定他没有你对我好吗？”
“我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爸爸，还有那个男人会对我比对你更好？除了我们爸爸，还有谁会比我更爱你？”听到他孩子似的话，我虽然忍俊不禁，却也深有同感。的确，没有人会比他更爱我了。只不过，他说错了一点，哪怕是我爸爸，也未必做得到像他这样对我，事事周全，温柔周到。
“你改口改的倒是快啊，这就成了我们爸爸了。”
“当然，不仅是我们爸爸，还有我们妈妈。毕竟，爸爸妈妈给我的红包我都收下了。”
“收下又怎样？还不是花了出去。口说无凭，你现在可没有凭证证明我爸妈给了你改口费了。”
“谁说我没有凭证？”说着，他微微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两个厚厚的红包。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两个砖头似的红包，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没有花。
“喏，钱在这里，一分没少，这下你可不能说我没有凭证了吧。改口费都在这里，你爸妈自然是我爸妈。”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成功偷到了大人锁起来的糖果吃的孩子，洋洋得意。我虽然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深受感动。除了我，他还会对谁表现出这样幼稚的一面呢？除了他，谁还会对我如此呢？
其实，不说我们能接触到的男人，就算是只能挣个温饱的普通家庭的已婚男人，也很少有不出去玩的，尤其是那些和妻子相隔两地的。当然，他们当中有那种和情人有了感情，左拥右抱，两边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的。但更多的是那种一次换一个人，同一个人约三五次也未必记得住的。这样的男人，从没想过要抛家弃子，只是单纯地解决生理需求罢了。他们知道婚姻外的女人们不是自己的归属，把家庭和婚外情分得一清二楚，从不混淆，当真是做到了泾渭分明。他们从不会在这些女人身上投入过多的精力、感情、金钱，不过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罢了。说实话，这样的男人，已经算是不错了。起码，他们从没想过要把原本应该交给妻儿的钱，分出一份甚至几份给别的女人。而他们的妻子也未必不知道丈夫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只不过为了孩子，为了婚姻，也为了自己日子的安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不是委曲求全，而是认清形势后的既来之，则安之。毕竟，不这样又能怎样呢？难道真的要跟丈夫闹个头破血流，以离婚收场吗？要是真的离了婚，有良心的男人或许会出于愧疚把财产和孩子留给妻子。要是没有良心的男人，只怕是要带着全部的财产，溜之大吉了。就算离了婚，谁又能保证下一任丈夫不会是这样呢？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鞋子尚且是穿久了的合脚，何况是人呢？还能以后都不结婚了吗？毕竟，现在的社会，大部分女人还是要有个丈夫的，或早或晚，总要结婚的。就算年轻的时候豪言壮志，要追求自我，可数年十数年后，又有几个人是当初的自己呢？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结婚左不过是因为生活不易，需要一个伙伴同舟共济，又不是为了所谓的爱情，何必那么较真呢？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利用丈夫出去玩的时候产生的那一丁点儿的愧疚心理和面对妻子的宽容时的感激之情，牢牢地把丈夫的钱攥在手里，为自己，也为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又是何其幸运，能遇到初见。这个男人，在我仅仅二十年的生命里，他就占据了一半。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再到如今，十多年的时间里，白云苍狗，他却始终是那个干净如白纸、清澈明朗的少年。我何其有幸，能拥有这样十年如一日地怀着赤子之心的少年？我何其有幸，能拥有这样的初见？
想到此，我情不自禁地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感觉到腰间随之收紧的手臂，这让我本就安然自得的心更加安定、笃定。睡意渐渐袭来，我终于沉沉睡去。梦里，我挽着父亲的手，缓缓地向他走去。耳边，响起着《水边的阿狄丽娜》。身后，是花童在向我们抛洒花瓣。我们在繁花香茵里，为彼此带上戒指，许下余生。今晚，又是如从前每一个他在我身旁的夜晚那样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