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十八般武艺（1 / 1）

翌日钟声响起，己蛰和众姑娘像往日一样立即出门登车，不过女闾的士卒告诉己蛰，他和他手下的姑娘们今天不用去柳营了，因为昨日营帐内有士卒暴毙，尸身在营帐内停灵三天，待发丧后撤去灵堂再召姑娘们进营。突然喜从天降，姑娘们个个眉开眼笑，一扫昨日阴霾。己蛰自然也乐得清闲，正好将前几日所学的本领巩固一下。

己蛰在自己房内温习了一阵，但心里始终惦记着被羁押在营帐内的黎蕨姑娘，静不下心来。于是决定冒险去柳营一探究竟。到了柳营附近，己蛰踌躇起来，平日都是随着车舆和姑娘们一起进的柳营，今日孤身一人，大摇大摆地进去，要是把守营门的士卒询问起来，如何回答？就算过了营门，如何才能进入营帐，接近黎蕨？营帐内估计有不少士卒前来拜祭，自己一个非亲非故的青奴，有什么理由进入营帐中呢？正在犹豫的时候，一队士卒押运着辎重从远处驶来。己蛰连忙闪在一旁，藏匿身形。

车马从己蛰眼前经过，己蛰看清了，原来是伙夫正在押运酒食、粮草。己蛰突然灵机一动，施展刚刚学会的“神隐鬼藏”之法，摇身一变，变作一个伙头兵，跟在车马后面，轻轻松松混进了柳营。接着己蛰跟随车马来到了伙房，因为己蛰初学乍练，怕隐沦之法被识破，故而始终装聋作哑，俯首低眉。别人搬运酒坛，他也跟着搬运酒坛，别人扛起麻袋，他也跟着扛起麻袋。如此这般，忙活了一阵，直到将车上的酒食全都搬进伙房放好，竟然没有被看穿！己蛰于是对自己的隐沦之法有些自信了。

待其他伙头兵离开伙房后，己蛰抱了一坛酒，拎着一些云母、黄精、茯苓、青芝等离开伙房，朝着暴毙士卒仲虎的营帐走去。己蛰不用开口，穿着打扮和手中的酒食一目了然，所以也很顺利地进入了营帐。营帐果然已经布置成了灵堂，白绫黑纱、灵桌牌位、果品香烛，斗大的“奠”字前摆着棺木。己蛰走到灵桌前补充、更换了酒食、果品，又添了香烛。然后环顾四周，在营帐一角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黎蕨姑娘。

己蛰拎上剩余的酒食，低头朝黎蕨走去。突然己蛰被叫住了，一个甲士说道：“不必给她吃喝了，反正过两日就要送她去奈何桥殉葬。”

己蛰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人乃是逝者生前最钟意的姘头，平日一起饮酒作乐惯了，如今倒不好亏待了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倘若亏待了逝者的姘头，只怕逝者阴灵不安，怨气萦绕在营帐之内经久不散，于诸位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便给她些酒食又有何妨？”甲士听了，便不言语。于是己蛰心中窃喜，低头走到黎蕨跟前。

黎蕨想必是已经啼哭了一夜，精疲力尽，竟然正昏睡中。己蛰在黎蕨肩膀上轻轻一拍，黎蕨立即浑身一颤、惊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又低头悲泣起来。己蛰说道：“别哭了，哭花了妆容，只怕逝者英灵认不出你来，姑且将就用些酒食罢。”说罢，左手掰了一片青芝递到黎蕨嘴边，然后小声地说道：“你看我是谁？”说罢，用右手在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

黎蕨缓缓抬头一看，然后睁圆了杏眼，惊讶得正要喊出声来。己蛰连忙将青芝塞进黎蕨檀口之中，捂住她的双唇，说道：“嘘！莫要声张。”黎蕨识趣地点了点头。

己蛰轻声说道：“姑娘被羁押在此，众姊妹都甚为担忧，特遣我来探视。”众姊妹担忧是真，毕竟相识一场，多多少少有些情分；而且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黎蕨的处境说不定就是其他姑娘不久之后的下场，又如何不叫人悲伤。但却不是姑娘们差遣己蛰来的，己蛰之所以这样说，是只不过为了打破隔阂、融洽气氛的客套话。

黎蕨止住啜泣，说道：“多谢大家关心。”

己蛰说道：“姑娘有何打算？”

黎蕨哀伤地说道：“妾身被捆缚在此，闭目等死而已，能有何打算？”

己蛰说道：“姑娘与甲士仲虎情谊如何？倘若愿随他去了，万事皆休；倘若尚无死志，当设法逃生才是。”

黎蕨淡淡地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逢场作戏，强颜欢笑罢了，哪有什么情谊？我一介弱质女流，如今被拘禁于军营之中，除非插上翅膀，否则如何能够逃得性命。”说罢，又留下两行清泪。

己蛰说道：“姑娘莫要悲观沮丧，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轻言放弃。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保重，过两日再来看你。”说罢，左手在脸上一抹，又变成个伙头兵，低头出去了。己蛰虽有救人之心，但军营之中，众目睽睽，实在难以成功，眼下只能等待时机。

己蛰离开柳营之后，来到了和师傅会面的地点。到了约定的时间，伯灵出现了。照旧是己蛰先展示昨日所学的本领，虽然在行家里手看来，己蛰的“神隐鬼藏”还有很多破绽，但对于初学者来说，己蛰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伯灵又点拨了一番，己蛰受益匪浅。

接着，伯灵说道：“前面已经教授了‘逃’与‘藏’，今日为师便传授你最紧要的‘战’。战有两将交锋、两军对垒之别。两军对垒讲究安营扎寨、排兵布阵、攻城拔地等，这些日后有机会再学不迟。当务之急是掌握防身杀敌的技巧，然后才能在沙场上自保。不论是士卒还是将军，冲锋陷阵于沙场之上，没有精熟的武艺，无异于以肉喂虎、以卵击石。武技源远流长、门类繁多，大体上可以归结为十八般武艺：一弓、二弩、三枪、四刀、五剑、六矛、七盾、八斧、九钺、十戟、十一鞭、十二锏、十三镐、十四殳、十五叉、十六钯头、十七绵绳套索、十八白打。十八般武艺要想学全学精，少说也要十年八载。其中前十七种皆是兵器，有攻有守，有长有短，有锐有钝，有刚有柔，有近有远。虽然天下的兵器远不止这十七种，但一通百通，万变不离其宗。而第十八种‘白打’即徒手搏击也。白打之所以居末，自然是因为杀伤力有限，空手对白刃，先胆怯了三分。然而‘白打’是武术的根基，为初学入艺之门也，不可不学。况且冬狩上，人为刀俎，尔为鱼肉，甲士们个个强弓硬弩、快马轻车，而作为‘猎物’是很难有机会拿到兵刃的，所以眼下不必贪多求全，先学‘白打’，才有活下来的机会。”己蛰深以为然，连连称是。

伯灵继续说道：“白打虽即赤手空拳，但并不仅限于拳头，乃系包罗足、膝、臀、肩、背、肘、掌、拳、指、头在内，故有拳术家周身均是拳头之说。练拳要领，重在训练手、眼、身、心、步之协调联动，而其运用方式，有打、踢、点、拿、抱、跌等。天下拳法流派众多，但无论何门拳术，要不离‘上、下、左、右、前、后浑然一劲’之秘诀。以‘精、气、神’为内三合，‘手、眼、身’为外三合；攻击要‘准、稳、狠’，应敌要‘顾、伴、定’。”己蛰边听边记边想，武学之道果然博大精深，光是白打就有这许多门道。

伯灵顿了一顿，然后说道：“拳经有云：两足平行与肩宽，松膝落胯力下潜；双拳平对待胸前，中魁落地觅涌泉；神领百会竖胫项，闲听微雨呼自然；胸膛如壁不弯挺，腋下虚空如有圆；中正安舒撑八面，四平三柱周身旋。”边说边演示起来，虚灵顶劲、含胸拔背、沉肩坠肘、气沉丹田、涌泉吸地、落地生根、左右旋转、前后踢弹、心神内敛、出手如电。静如渊渟岳峙，防守得密不透风；动如怒涛惊雷，一发不可收拾。己蛰边看边模仿，初时只觉平平无奇，越看越惊心动魄，想不到赤手空拳竟有恁大威力！倘若没有名师指点，自己只怕终生难窥高深武学门径。

伯灵花了三天时间将足、膝、臀、肩、背、肘、掌、拳、指、头各个部位如何攻击、格挡、拆解、擒拿、点穴、摔角等招式一一讲解演示。至此，‘白打’的传授算是告一段落。己蛰一来人既颖悟又勤奋，二来面临着冬狩的死亡威胁，所以学得很快，才短短三天，已经打得有模有样了。

伯灵捋须颔首，说道：“不错，虽然还只是个花架子，但这么短的时间内，也难为你了。拳打千遍，身手自然。今后需每日勤练功，知道吗？”

己蛰谦恭诚恳地答道：“是，弟子谨记。”

己蛰辞别师傅之后，算算时辰，柳营那边甲士仲虎也差不多该出殡了。要想救出黎蕨姑娘，这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后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