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荒郊现恶僧(1 / 1)
傍晚时分,落日如血,映得这方大地昏黄发亮,一条乡间小道,两侧尽是残败枯草,足有一人多高,将这条小道遮掩的断断续续,远远望去,竟不知来自哪里,又去向何处。
旁边一棵枯树,虽然树叶早已枯黄掉落,但是枝杈倒也繁茂,有几只乌鸦停在上面,想是一天辛苦,或是低头啄羽,或是闭目养神,倒也有几分宁静气象。
突然,小道一侧的草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声,声音很轻,但是引起了树上几只乌鸦的警觉,它们齐齐伸长脖子,望向响声的来处。
一颗光头突然从草丛中冒出来,头顶烫了九个豌豆大小的戒疤,想必是一位出家人,只是此人眉目极为凶恶,又眇了一目,另一只独眼好似饿狼一般,左右看了半天,又静静听了四下的声响,这才从草中钻了出来。他身穿一件灰色僧袍,不知是何原因,上面尽是破洞,又沾着脏土,还夹杂了许多枯枝败草,看上去说不出的狼狈。
这僧人对自己的样子浑不在意,左右寻了一块平地,轻轻拨开枯草,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嘴里咕囔着骂道:“遭千刀的太一教,狗日的牛鼻子老道,若不是佛爷机警,只怕此番已经去了西天,拜了尊佛!”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腰间摸出一个暗红色的葫芦,伸手摇了摇,似是空了,只是腹中饥饿,口中又好似着了火一般,不死心的他便拧开葫芦盖,仰起头来,将葫芦倒立着放在嘴边,等了好一会,才有一滴酒水滴进嘴里,他含在嘴里半天,脸上尽是享受的样子。
“这仙人醉果然是一等一的好酒,若是再配上一副童男子的心肝下酒,那便是快活似神仙了!”说罢,这和尚便放下手中的葫芦,右手伸进怀里一番摸索,掏出一个黑色的包袱出来,他将包袱轻轻放在地上,动作温柔之极,好似生怕惊吓到某件物事一般。
他看着地上的包袱,满眼尽是沉醉之色,虽未出声,但嘴角已经裂到耳朵根子,洋洋自得道:“也是合该我要发达,自从拜在那老秃驴的门下,每日里念佛求经,腥荤吃不得,女色近不得,这也不许,那也不行!若是能学到他雷音寺的真传,我也就认了!”
说到这里,这和尚一拳擂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自己先是一惊,连忙勾着脖子,低头弯腰左近了看了一会,见没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来,自顾自道:“你们一群秃驴,看不起我一个屠子出身,是没有根脚的人,嘴里说得好听,要传我佛门大法,实则将我诓去,当作一个下人来用,水要我担,地要我扫,便是粪尿也是老子给你们倒,整整十年,连一道有用的功法都没教会我!若不是老子洪福齐天,无意间得到这件宝贝,勘破了大道,只怕这会还蒙在鼓里!”
这和尚伸手轻轻解开包袱,里面当先一件便是一本泛黄的旧书,他随手拿起,皱着眉头从头翻到尾,这十年的和尚倒也没白做,知道这是一部佛经,他为人虽粗鄙,却十分细心,知道这部经书一直放在便宜师父的经台之上,必然非同小可,只是他大字不识几个,几次拿在手里,翻前倒后,都是毫无头绪,只得摇摇头又丢进包袱里。
他接着从包袱里拿起另一件物事,这东西乌黑溜秋,好似一根铁链一般,只是极细,只有常人指甲盖一般宽,非金非铁,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打制,虽然很长,却轻得像树叶一般。一头是个拳头般大小的钩子,另一头是中空的细管,约莫半个手掌那么长。
这铁链从包袱里拿出来后,便隐隐有阵阵阴风刮起,和尚所在的这片草地上的枯草竟似被风吹动一般,隐约间好似有人在哭嚎,声音极为凄惨,左近树上的那几只乌鸦好似被惊吓到一般,忽然振翅飞走。
和尚一声低喝,抓起铁链是空管的那头,丝毫不见犹豫,猛地朝自己头顶插去,只听噗哧一声,那极细的铁管,俨然全部插进了他的脑袋中,没有想象中的鲜血直喷,而是有一股黑气从他头顶腾起,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
此时阴风大作,哭嚎声也愈发惨烈,和尚整个人被黑气包裹,已然看不分明,隐约可见他全身不住颤抖,那只眇目突然红光大放,看向已经飞远的乌鸦。
铁链那头的钩子,一下子蛇立而起,乌光大作,嗡嗡声不绝于耳,猛然间这钩子飞了起来,朝着其中的一只乌鸦疾射而去。那乌鸦此时距离和尚约莫十丈远的光景,只一瞬间,便被那钩子从身体中间穿过,血雾四散,羽毛乱飞,化作一团血肉,被那钩子拉扯回来。
那钩子落地之后,仍然做蛇立状,那一团血肉漂浮在它四周,并不落下。只听阵阵吮吸之声传来,那钩子似乎在吸食这团血肉,全身乌光翻涌,钩头也愈见锋利。只一刻间,那团血肉便告罄,这钩子好似蛇头一般,在空中转了一圈,见确实没了血食,这才径直落在地上,再也不动。
周边的阴风渐渐散去,哭嚎声也停了下来,和尚全身依旧抖的厉害,只是这眼睛不再泛出红光,依稀倒像是翻着白眼。他颤颤巍巍伸手,从头顶将那根空管抽了出来,疼得他大声惨叫,他头皮处的血洞,以肉眼可见,忽然长出新生血肉,只一刻间,便似完全长好。
和尚摸着头顶,疼得直抽凉气,却忍不住伸出手臂,细细打量。只见他粗壮的手臂上,有一层淡淡的黑气,从十指尖向肩部蔓延,越靠上越淡,到臂弯处已经看不见。
他摇了摇头,叹道:“这钩子虽然神妙,可是对血食的消耗也是巨大,一般的禽兽,它是不爱的,非要是血气旺盛的壮年男子,也不知这功法要杀死多少人丁才能练成!一般的大城大邑我是不敢去的,只怕我法术未成,便被人剁了狗头,我只管去找那些偏远的村落,就算是屠了他整个村子,等别人发现过来,佛爷我早就远走高飞了!”
和尚拿定了主意,便不再耽搁,将经书和钩子收进包袱,背在身上,站起身来四面打量,自语道:“先前宰的那个老头说沿着这草路往西再走五十里,便有一个不大的村子,也不知是不是诳我,左右无事,便去瞧瞧!”
和尚故意避开小道,往两边草丛里钻去,虽然他身强体壮,只要沿着小道一路狂奔,这点路程对他而言只是小事,但是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有多少仇家在追杀他,便是那个便宜师父,雷音寺的师兄师弟也不知道被他派出了多少,还是小心为妙。
他得到这钩子不过半个月的光景,等闲二十来号人也就是一瞬间就被他杀翻在地,若是等他血钩之法大成,岂不是天下纵横,哪里都可以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