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十年前（1 / 2）

三十年前，在一间破旧的出租屋内，三十四岁的王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活脱脱一只翻滚的肥猪。此时的王立看上去还没有六十五岁的时候帅气。虽然此时的王立是一个大胖子，但他眼神里充满力量。

一年前，王立还是一家服装代工厂的老板，跟大多数老板一样大腹便便，意气风发。在三线城市通州，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一对儿女。有房有车，在外人看来幸福美满，一切的转变只因为一宗大额订单。一家国外的品牌找到王立做代加工，金额接近八百万，但是只能付1%的定金，其他货款验收以后分两次付。服装代加工的利润只有百分之二十，面对这种大品牌的不平等条约，王立首先想到的是拒绝。但偏偏那段时间工厂的生意一直不好。王立征寻过妻子刘慧的意见，刘慧给的建议是不做。因为一旦接下这个单子，就要四处借款，下游的原材料厂家可不给你欠款。

王立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接下这个单子，他不相信这么大的国际品牌会耍赖，再说人家也答应先付8多万的订金，难不成人家拿8多万跟你开玩笑。

王立拿工厂抵押到处借款，再游说下游的供应商，终于把这个订单拿下了。大品牌也派了质检员过来，一切好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偏偏大品牌直接违约，货也不要了，8多万打了水漂。王立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个穷光蛋，申请了破产流程，每天讨债的人络绎不绝。

王立那段时间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离开这个世界拉倒，用自己的死保全妻子和儿女。但看到儿子那么小那么可爱，他于心不忍。

王立的工厂资不抵债，银行，下游供应商每天电话轰炸。一开始妻子还给予安慰，希望他能振作起来，东山再起。但任何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可能安心做事，整个圈子都已经不再信任你，人脉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崩塌。渐渐地妻子对他失去了耐心，只是每天寻问以后怎么办？要不要把房子过户给她，假离婚之类的。王立的心和妻子的心都在慢慢冷却，现实就是这样，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在通州王立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连工作都不可能找得到。圈子太小，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自己的债主。

王立逃离了通州，来到了海城，决定重新开始。在破产之前，王立在同学中算混得比较好的，28岁创业，34岁已经几百万的身家，儿女双全。当初也是从一个小作坊把工厂一步步做起来的，王立相信自己再努力六年，一样能够再做一个大公司。可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在海城这个城市，34岁的男人都在面临失业的风险。王立面试了很多家公司最后都被拒绝了，而且不管开出多低的薪资，面试官也没有通过。面试官想不通，这样一个侃侃而谈的中年男人，为什么会来做这么低端的工作，是不是来偷师的？而且王立身材肥胖，虽然破产了，但多年来的老板气质还在，根本就不像一个小弟，看上去比老板还老板。没有一家公司敢用。王立给自己安慰，或许这就是潜龙勿用吧。

王立看着镜中的自己，1米74的个头，17多斤的样子，简直没法看。既然重新开始了，就一切都重新开始吧，先从改变自己开始。跟过去说拜拜。王立每天坚持锻炼，早起跑步，晚上做俯卧撑，练哑铃，单杠。看各种心灵鸡汤让自己振作起来。

三个月后，王立居然奇迹般的廋了十斤，而且气色明显比以前更好了，上楼也不喘气了，晚上睡觉也不打呼了，肥嘟嘟的脸上开始出现一点点轮廓了。其实王立读大学的时候还是很帅的，要不然当初刘慧也不会嫁给他，刘慧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穷小子，身无分文。这些年做了老板，胡吃海塞，也从不沾花惹草，对自己的形象管理也从来没有在意。

终于在减肥十斤后，王立找到了一份在片场做场务的工作。所谓场务，就是大家在电影电视剧片尾看到的，场务某某某。看上去也参与了电影和电视剧的工作，其实就是一个苦力活，不挑年纪，不挑文凭，只要有力气，听话就行。每天搬运摄影器材，灯光器材，轨道灯架之类的，搬来搬去，装车卸货。重要的是能熬夜，早上六七点起床，晚上两三点睡觉。王立之前也犹豫过，要不要干这份工作？虽然找了三个月的工作，但还是有选择的空间，就是在工地搬砖和片场干苦力之间，他其实可以做一个选择的，为什么没有去工地搬砖？其实工地搬砖比片场做场务还要稍微轻松一点，工资也要高一些，别看王立每天卖命干活，也是干一天才有一天的工资。之所以拿着比工地还要低的工资，干着比工地还要累的活，是因为他觉得在工地上，他永远没法出人头地，那个行业很难突破重围。在片场不一样，能看到很多明星，也能认识很多有才华的人，或许能从他们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有句话叫：蓬生麻中自然直。

今天收工早，王立躺在床上思考着后面的路该如何走。刘慧打来了电话。刘慧已经很久没给他打电话了。他刚来海城的时候，刘慧隔三差五的会打个电话寻问他的情况，也告诉他家里的情况让他别担心。后来知道他一直没找到工作，最后找了一个片场做苦力的活，跟一群小孩子在一起搬铁疙瘩，逐渐对他失去了信心。每当王立心情好的时候想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孩子的情况，没说三句话刘慧就开始抱怨。

王立接通了电话：“老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