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体玄黄(1 / 2)
叶枫在小径上踱步良久,也没了看枫叶的心思,一溜烟地跑去找他师父。
叶枫之师道号玄裕真人,修为早已臻至分神境。真人平日甚少下山,也不参与门派俗务;当初收徒时看中了叶枫的一身根骨,收徒后却是“放养”,从未主动教授过叶枫。再加上叶枫此人天生的顽劣性子,拜入玄裕门下已有五年,修为竟然堪堪触及炼气境的门槛。
玄裕真人的洞府位于剑阁偏东南处,叶枫自“秋”去洞府的路上,刚好要经过翠竹林。这家伙又是个极不专心的人,一路上踢着石子哼着小调;这会儿见不远处竹枝上落着一只鸟儿,便激起他那顽劣的本性来,盯紧它狠狠踢颗石子。那鸟儿犹自拿喙梳理羽毛,不等石子碰到竹枝,就双爪一蹬扑腾双翅离开。石子没击中竹枝,偏射进竹叶茂盛处,只听“啊呦”一声,从不远处竹竿上滚下一个黑影来。
叶枫一惊,急忙小跑过去查看。走近看,却只见一人灰头土脸,身上是一件脏兮兮的白袍,鬓角和衣褶里还插着几片竹叶。那人捂着额角,嘴里仍止不住地呻吟,一会儿松开了手,便见额角生了一个小小的鼓包。
不等叶枫说话,那人扶着竹竿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先前因为衣袖遮挡,叶枫并未看清此人模样;这时那人不再捂额,再看时不由得露出些惊叹的神色。只见那人眉眼清秀,容貌俊美;身上白袍绣着朵朵兰花,若不脏乱,倒有一副公子模样。虽狼狈不堪、发髻歪斜,却也显出些不羁的气质。
此人正是骆慕白。原来骆慕白本在竹林空地修习剑术,因受了其师玄朴的指点,却始终领悟不了如何令剑“通心通感”,脑中无数思绪急转之间,那一刹竟使得心胆俱寒、四肢发软,也再使不出一丝修为,弃了剑浑浑噩噩四处游荡。叶枫石子飞时,骆慕白恰一团缩在竹枝上;至于被击落,盖骆慕白虽轻功不弱,终因心神失守修为不继,加之那石子飞来的极巧极突然,一个踉跄便滚了下来。
叶枫轻咳一声,故意不问此人姓名,好奇道:“这位师兄,你练轻功怎在竹枝上?”言语中幸灾乐祸,不免掺了点挤兑的意味。
骆慕白愣了愣,也不答话,一面口中嘟囔着什么,一面跌跌撞撞径自走开。叶枫心下觉得有趣,凝神听时,只听得“……包虚……括三……寻其根……粒如黍大……”,语句断断续续,似乎是门中弟子的入门气决。
叶大散人不由觉得好笑,暗道此人稀奇,不知门中何时又出了这样一个怪人;虽然心里痒痒,极想跟上看看,却又忽然醒起一事,此事在他心中分量可要大过闲逛窥探。心下既定,不再走神踢石子哼小调,一径向他师父修习处跑去。
玄裕为人不争,不愿触及门派俗物,门下仅有叶枫一根独苗。叶枫早年刚入剑阁时,其师不过三间茅屋纳身;还是经由大闲人之手,才将这里收拾利落,找寻工匠为其师修了一处瓦房。用叶枫的话来说,就算“老爷子你再不管事,面上的还是要做一下的”,总不能“堕了咱这一脉的名气”。如今在山下展眉望去,倒显得气气派派。
叶枫一路小跑,待近了瓦房却收敛起来,轻敲了三下屋门,便侧身立在一旁,细听屋内动静。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屋内草席移动,玄裕唤道:“是枫儿吗?进来便是。”
叶枫应了一声,慢慢吞吞推开屋门。屋内摆设也极为简单,正对门口不远便摆放着一卷草席,草席边缘围着一圈旧布条,颜色有点暗淡,中心却显得光亮异常;草席左侧是一张案几,上面规规整整摆着三卷竹简,右侧无物。
叶枫快步立在玄裕右侧,恭恭敬敬,垂手侧耳。玄裕见惯了他平日无法无天的模样,心下顿知其必有所求,无奈道:“为师半月未出,门中可有何事?”叶枫支支吾吾。玄裕摆摆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叶枫低头凑去,头上忽然挨了一记拂尘。只听玄裕笑道:“何事相询?”
叶枫姿态全然一垮,不由分说贴着玄裕坐下,诉道:“我如今炼气始终不得门道,老爷子教我!”
玄裕心中了然,捏着拂尘戳了两下叶枫胸口,笑道:“皆因这里不静也!”
言罢也不由叶枫多说,口中便吟道:“厥夫人之初生也,以无合有,盗窃天地捆缊真一之气,以冒赋其形也。孕毓十月,脱胎去蒂,日浆夜乳,然后形全而神王,神全而精粹,精盈而至和之气盛塞。先哲云:气全者不思食,神全者不思睡,精全者不思欲。当此之时,号曰纯阳。夫纯阳者,乾也。上士于此而行上德无为之道,内修外功,则魔王敬形,便得神仙。谓夫末学道浅,不乐仙道,是以保真者少,迷惑者多。迺于醉生梦死之场,炽于欲海爱河之地,则向来所禀天地真一之气,濳奔而寓于坤矣。继此而往,坤乃乘乾之一阳而为坎,乾因坤破亏一阳而为离。审玆欲从爱起,爱逐情生,情随境乱。况夫喜怒哀乐,虑叹变慹,日夜相代乎前,与物相刃相靡,宁知物来无穷,我心有际之说乎。是以仙道难固,鬼道易邪,运应灭度,身经太阴,输回无期,可胜悲悯。”[注一]
叶枫一头雾水。玄裕又道:“枫儿,你修此境时,是否感觉心乱如麻、背生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