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夜雨(1 / 4)
天色昏沉,已然是流连了一天的淫雨。乌云细的像丝,吐出一缕轻飘飘的月光,在刺骨的风中荡漾着,照亮这处村庄。
若不特意注目于此,难以发现在这山阴终日找不到阳光之处还有一簇村庄。
据说,这里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房顶上面铺着厚厚的茅草,足以隔绝暑热或冬寒,每每春末夏初,霉斑渐渐将一切包裹,给生气不多的村舍增加几分沉沉死气。
人们有一种习惯,他们会用锉刀把那些黑色的污迹全部清除,因为让那些霉菌留存在那里仿佛是在昭示天下这个村庄的贫弱和衰颓。这些污渍总是在无人注意时潜滋暗长,也或许,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蔓延。
土路已经泥泞。
路途消失的远端闪出一道黑影,待月光来得及照亮,才看到一席麻布的斗篷。兜帽下一片漆黑,隐约似急促又克制的喘息。长长的拖尾在泥泞中摩擦出长长的轨迹,在点滴落下的雨水中逐渐弥合。
奇怪的是,这些轨迹当中仍旧显现出深深的脚印,那些低洼处正缓缓积累起闪烁的水潭,映照出一地的月亮。
他的目的地不难寻找,因为这条路上只有一户还亮着灯。当然,你若是跟随这个人向前奔跑,你不会发现这份明亮的来源——此刻,在村中一座三进的大院里,等待他的人正关上窗户,轻轻地用剪刀恢复烛光的活力。颤抖的火焰里是一张紧闭的嘴,堆叠着两条薄薄的唇,嘴角微微抽搐,好像在暗暗咒骂什么……
少顷,麻布斗篷已来到大门前。
两扇门不算高大,但是足够厚重。他扣动门环,三长三短、又两长一短,交杂在雨声中,听不真切。门倏地开了,门轴发出吱呀的响声,看不到开门的人。他没空管那么多,继续向前,拖出一地的泥来。走进小院,穿过游廊,来到和内院相接的入口。此处分为三扇门,中央一扇,左右各两扇,院主人有规矩,右门只进不出,左门只出不进。麻布斗篷大概深谙此理,他来到右门前,扣动了一下门环。
“麟获安天下。”
“鹊起惊树梢。”
是暗号。
他打开右门,却不往前走。闪身进入一间小屋。他进来时速度太快,带来的风险些扑灭矮小的蜡烛。
“诶,小心点儿,灯灭了,我怎么看书?”那人悠哉地说道。
“姓万的,你别在这装蒜了,东西我拿来了。……今夜无人打更,我估计大概已经三更了。你定的时间,别装不知道。”麻布斗篷还没喘过来气。
这位“姓万的”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仔细观察,才发现他手中攥着一本已经被翻破了的书。他仍旧垂着头看着书,悠悠地抑扬顿挫地吟咏道:
“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