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亲(1 / 3)
又二百年回到千灯塬,恰是冬至,寒冷非常,而月衣已不惧了。只是卫氏一族早已经物是人非,后辈出生中人再有灵根者已是凤毛麟角。一如既往,拜祖先后见塬君,再问候族内其他长辈。
卫问叶多年最是挂念月衣师游二人,各季节的衣裳做了又做,已堆满了辛夷苑的一间偏屋,又恐月衣难脱凡胎,若只师游一人回来,不知伤心成什么样。终见二人平安回来,喜极而泣,且月衣已出落成大姑娘了,更是欢喜。卫问叶又将族内诸事说与她二人听,卫长葵已殒身多年入了轮回,卫嵩明虽模样如旧,终日在巫医馆内少与外界沟通。那管岐修为有限,六百岁上便早身归了天地,死前数日因不能见一眼师游,每每长叹,郁郁寡欢。昔年尚有些烟火气的千灯塬,如今青黄不接,已然没了生气。
入夜,浇金馆内把素日月衣爱吃的做了满满一大桌,月衣虽脱凡胎,口腹之欲却一如往常,只是闻此诸多事,难免也与师游感同身受,少了许多胃口。一宿无话。
第二日师游仍旧来到霄应阁,那曜灵锁已灵气全无,霄应阁死寂一般,卫师铭仍在蒲团上席地打坐,师游进来也未有任何反应。
“兄长。”
卫师铭未发一言,师游便也席地打坐,辰时直到戌时,才起身作揖离开了霄应阁前往水潇堂。
卫问水倒未消减昔年意气,知师游前来,便叫人送了酒菜,欲父子两人对饮一番。
卫问水自然已经知晓曜灵锁之事,却十分坦然。
师游便问:“父君可有担忧?”
卫问水摇了摇头,笑道:“我儿近几百年听教于圣人座下,为何还勘不透因果命数几字?”
师游何曾不知,到底想尽力一试,心内伤怀,倒了一盅酒,一饮而尽。
“神龙族灭族四千五百年了,为父守在这地界也已经一千多年了,多少族中英魂长埋于此黄泥削骨…”此时窗外正朔风凛冽,卷着飞雪,卫问水挥袖将窗户推开,雪花就着塬上千灯,灼灼如星火一般。又道:“你看这些灯,可曾消减半点光芒?”
师游也望着窗外,失神道:“未曾。”
“再有五百年,五百年…”卫问水咬着牙,含着怒意饮了一口酒,随即把酒杯往案上重重一放。
“五百年永夜之期一到!我卫氏一族必无活口,为父在内你兄长在内你姑姑也会在内!”说着已经红了眼眶望着师游说:“我儿既有造化得脱五行,便须早早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地方!什么少塬君!塬君在一日,少塬君就不需承担任何责任。”
师游苦笑道:“师游自小承蒙族中人照顾,生恩、养恩、传道、授业、解惑、释疑,深恩似海,若此时一走了之,这道便白证了。父君莫忧,届时师游自倾全力保全族人,那叛入魁域的卫寅辞,我也会抓他回来进宗祠认罪。”说毕,又满饮一盅,卫寅辞毁曜灵锁绝族中根基,怎教人不恨!
那卫问水仔细打量了半晌眼前的幼子,几百年未好好端详过他了,原来他早已是顶天立地可担重任的男子汉了,起身越过案几拍了拍师游的肩膀,道:“好…好…好!我与长薇得子如此,可堪欣慰了。”提及生母,总是师游痛处,提着酒壶猛灌了几口。
卫问水见他已上兴头,便喊道:“来人,多拿几坛酒过来。我父子俩,今晚好大醉一场!”
已过子时,这边月衣宿在浇金馆,往日师游便同她不在一处,睡前也总要陪伴她两个时辰的,即便有人告知了她师游在水潇堂和塬君饮酒,也还是不安心,床榻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直到了四更天,才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