绶文轩内(1 / 3)
师游手掌引向下座中年男子,道:“这位刘大夫方才已为他号了脉开了药方,方才喝了点白粥,现在里间歇息。”
又望向旁侧男子说:“这位便是在赋雁楼相邀我们去木樨湖避暑山庄的平宁王。”
那刘大夫与平宁王都向月衣拱手作了礼,月衣自回礼。
“我进去瞧瞧他。”月衣起了身,却不知往哪间房,迎面走来一个丫鬟,将她引了进去。
“二位听口音非本地人氏,若带着病儿投宿客栈,倒不如去小王在城内的一处轩馆,再安排几个得力的小厮丫鬟前去伺候,先住下来岂不便宜?”
“王爷说得在理,这孩子看来长期供养不足,即便暑气退了,也需些时日养身子。”
“此事须小君定夺,待她出来,再议可好?”
见如此,二人都笑了。
平宁王又道:“我见二位模样尚且年轻,不想恩爱至此,当真羡煞小王啊。”
师游自来不善世俗场中的奉承寒暄,只温和一笑,未有言语。
这边药已抓好,刘大夫便谴人进去告知了月衣,月衣这才带着那孩子出来。
男童见到面前几人有些害怕,月衣便让他坐腿上,轻声安抚。师游见如此情状,料定月衣是打算收养他了,自须好生照料,亦觉平宁王方才提议不无道理,便将方才平宁王与刘大夫一席话说与了月衣听,月衣思虑少顷,便应允了,那平宁王自然高兴。
于是几人出医馆便上了马车,一刻钟就到了,离闹市不远,却又清幽。下了马车,从正门入,是常来此看守的一位老者开的门,门上悬一匾额,题了“绶文轩”三字,那孩子一路上只紧紧抓着月衣的手,大气都不敢喘,师游抱着小猞猁并行。院中几棵有年头的大槐树遮天蔽日,且槐花开得正盛,假山水溪又尽有,正院内一口塘内,芙蕖开得正好,炎夏时节倒十分凉爽。
进正厅,屋内陈设却不豪奢,独有文人的淡雅内敛,一应字画皆是名家手笔,古董花瓶也是单色的白釉和青釉,师游倒十分中意。
“二位暂且住下,稍后,小王这边会安排人过来伺候起居,再请几位厨子过来。”平宁王又望了一眼那孩子,道:“包括这位小友的衣物鞋履。”
二人作礼道谢,那小孩也跟着作了揖。
待平宁王离去,几人又在厅内小坐片刻,问了孩子,原来本家姓周,在家排行老五,家里人便名字也未给,自小叫他阿五。三月前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只因他模样好,便被卖到了京畿正四品宣威将军罗信的府里,那罗信也是一派正气立过大小军功的,后又加封一等毅成伯。五十了却只一独子,名唤罗晖,那罗晖却是极好色污浊之人,未成亲之前,屋里的丫鬟、手下小厮的媳妇无一未遭他荼毒,家里家外但凡有些姿色的无论男女都寻机下手。罗信只这一子,如何不曾抱以厚望,谁知是个沉迷酒色之徒,从无一日好生研读诗书的,功名无望,便只期望他能安分守己,终究淫之一字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只是小事,便也未多置喙。却苦了卖到他家的阿五,如斯年纪本应在父母的爱护下安稳生活,那罗晖还有娈童之癖,只到他府里四五日便实在不堪忍受了。好容易逃了出来,边郊一带乞讨了几月,受尽饥痨欺凌,如今越发热了,身子便彻底扛不住了,人终究是要求生的,赋雁楼多聚王孙贵胄,拼了气力寻到那里,若有造化得好人家买了回去也保全了吃穿,便无造化被罗晖碰到,也比活活病死饿死强。
师游月衣二人听了自然动容,如今阿五还病着,余事先休提,先为他烧水洗澡,起火煎药才是正经。月衣早些年也是靠药罐子养着的,虽不用她动手煎熬,自小有桃婆教导,这些事倒不在话下。寻到庖厨,二人便分了工,师游为他烧水洗澡,月衣为他煎药。
不到半个时辰,平宁王妃便领着一众仆人来了,这里阿五刚洗完澡,恰好送了衣物来,便给他换上了,月衣这边还守在銚子前。
那平宁王好生嘱咐了王妃,这是贵客务必照料到位,王妃也是个性子热辣不拖泥带水之人,便直接领着人来了后厨,忙叫人接过了月衣手中的活。
再定眼看了月衣的模样,一派脱俗又娇俏的仙气果然与众不同,于是一阵寒暄,拉着月衣去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