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6)
美人计上当中着结沆瀣
冤情重调查走访悉民生
六连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支左”和军训。贺雷和张海鹏负责技术科的“支左”任务。“支左”在不同时段所赋予的任务也不同,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支左”工作不断更新新内涵。面对复杂的地方工作,各派间的纷争,人与人间的斗争、利用,时刻提醒军代表擦亮眼睛,认清形势,分清是非,分清敌我,支持真正的左派组织,打击敌人,保护工人及革命干部和技术人员,保护人民的利益。
贺雷摸清技术科的情况,制定出工作计划,深入群众走访被停职的“走资派”和靠边站的“臭老九”,为被冤屈的技术人员平反,为煤炭业发展解放生产力,有力地支持了矿工革命,推动了矿业发展。
上礼拜,贺雷收到已停职的曾期总工程师的申诉信。根据信中所反映的问题,贺雷向连首长作了汇报,连首长指示尽快调查清楚,拿出处理意见,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今天是星期天,六连放假休息。贺雷约张海鹏找曾期谈话了解情况。早饭后,俩人跨过铁路,走过商业街,绕过菜市来到职工家属院。职工家属院面积较大,大门口两边有两个水泥立柱,立柱上刻着狂草体对联,上联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下联是“五洲震荡风雷激”,横批是“将革命进行到底”。进大门,院内有一片广场,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广场的一头立着个篮球架,几个年轻工人悠闲随性地在打篮球。靠北边一栋四层的楼房,是单身职工宿舍楼,靠此楼的左边是矿工食堂,隔个自行车棚是浴池,过去浴池是六间车库。单身宿舍楼右边,从大门口依次排列过来,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平房,这是普通矿工大众住宅区。在大众住宅区的深处,家属院的最北边有五排红砖青瓦的独家院落,一排七家,每家三间主房一间偏房,这是矿上有身份,有地位人的住宅,人称高干区。
贺雷和张海鹏在靠单身宿舍搂的一排房前停住脚步,俩人徘徊一阵,吃不准哪家是要找的人家。这排房一溜七所院落的院墙是后来用青砖砌成,与主房的色泽很不协调,二者显然不是同时期的“作品”。贺雷和张海鹏第一次来这里,虽然来之前已打听过路,但是面对众多同型的房屋,仍是遇上难题。俩人在像是像非的,最靠里边的那家门口犹豫不定。这户人家,窄窄的木门上的油漆已斑驳不堪,露出白木茬儿,白木茬处块块霉斑,院墙最上层的压缝砖已脱落殆尽,整个院落给人一种破败凄凉感。这里便是总工程师兼副矿长曾期的家,也是贺雷和张海鹏正要找的人家。
贺雷和张海鹏交换一下眼神,张海鹏上前叩门。无人应。他又使劲敲门,喊几声有人吗?仍没人应声。贺雷走向前,咚咚咚,敲了几下,张海鹏又提高声音喊两声,院内没一点动静。在俩人决定改天再来转身欲走时,院门吱呀一声开条缝,一双极为恐怖的眼睛透过门缝在向外窥视。见门口站着两位解放军同志,随即敞开大门,一位老人立在面前。只见他头发胡须已花白,长时不经梳理,好像深秋里的一丛蒿草。老人目光呆滞,面色焦黄,眼睑下重重的眼袋,面相略显苍老,与他五十多岁的年龄实在不相符。老人见是解放军同志,随即眼里没了恐惧,表情显得很激动,很热情地把解放军同志迎进家门。这位老人就是贺雷要找的曾期同志。
曾期原是机械工程师,刚提升为副矿长不久,运动便开始了,随即,他靠边站了。后来,他的徒弟黄耀祖掌控着矿上的大权,曾期心想,这下可有出头之日了。可没想到,他和女儿竟然都没了工作。没工作,就没工资,没了生活来源,全家人还得过日子,只好靠女儿卖冰棍和老伴捡破烂、加工纸盒度日。
曾期是硬汉子,受到莫大的委屈,从不发一声怨言,从不把心中的委屈告诉人,自己默默地承受着。社会上就有那么一些人,受一点点委屈,找到“军代表”诉苦,哭得像刘备过江似的。可曾期遭受这么大的不公平,他始终没找组织。还是他的徒弟汪理志替师父气不忿,瞒着师傅写封申诉信,交给军代表贺雷同志。
曾期出身在天津市一资本家家庭里,父亲是盐商,他是三姨太所生。一九四三年秋,曾期从华北一所矿山机械学校毕业后,来河淮市矿务局工作。他来到河淮市,整个矿区正在闹工人大罢工,以轰轰烈烈的罢工运动声援全国的抗战。矿区有我党的地下党组织,秘密地领导着一帮仁人志士与日伪作斗争。日伪当局被我党发动的工人运动弄得焦头烂额,为挽败局组织起暗杀队(特务队专对付共产党和爱国志士,许多共产党员,爱国工人相继牺牲。日伪当局为多出煤,不顾工人的死活,让工人连续在井下作业长达十四五个小时。井下设备简陋,安全条件差,常发生冒顶、瓦斯爆炸和透水事故,工人死伤无数。不下井又难以养家糊口,为生存,人们不得不冒险下井挖煤。共的地下党组织,利用人们的不满情绪,把工人组织起来与日伪斗争;秘密成立工会组织,派骨干分子联络各矿工人,掀起大罢工,开展工人运动;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使工人兄弟认识到不抗日中国人民就会当亡国奴,号召工人兄弟拿起枪杆子,积极加入抗日队伍。日本鬼子为控制矿山,疯狂地镇压工人运动,在矿区进行大搜捕,大屠杀,大清洗,无数爱国人士牺牲在魔鬼的屠刀下。那时,曾期刚刚从学校毕业走向社会,敌人的血腥屠杀并没吓住这位热血青年,他一如既往的一心向往革命,向往进步。他在学校读书时就受到进步思想的熏陶,经常参加游行示威和请愿活动。来矿区后,他时常遭受到日伪的欺辱,目睹了工人兄弟的悲惨遭遇,和共产党人英勇不屈,可歌可泣的事迹。他接受了共产党的思想,同情工人兄弟,帮共产党地下组织做不少的事儿。在一九四五年五月一日,他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日本投降后,他受地下党组织委派继续留矿区做地下工作,一九四七年春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后经党组织营救出狱。新中国成立后,曾期担任一零二矿的总工程师。他组织力量,用最短的时间,检修好在国民党逃跑时炸毁的矿井和设备,带领工人不分昼夜地工作,检修安装设备,三个月内使矿区的所有矿井都恢复生产。后来,他不断进步,当了技术科长,副矿长。
陈革命来参军实属无奈之举。
陈革命是司道年的死党。司道年对他十分信任,常把重要的事交给他办。县领准备把流经县区域内的两条主河道清淤拓宽,司道年把这项任务交给陈革命来负责。因工程大,全县十有七八的公社要摊派民工。陈革命接受任务后,刚开始还很有激情,亲自带领一帮人员来第一线,把指挥部安在工地上,与民工同吃同住,一天到晚在河道上转悠监工,工程进展很顺利。可是,当新鲜劲儿一过,陈革命露出吃不得苦,受不得罪的本性,指挥部如同虚设,来工地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再后来,民工们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他露面,整天他骑车在附近的村庄闲逛鬼混。一次,陈革命骑着自行车来到王家庄,恰遇王寡妇领着闺女从娘家回村。他见王寡妇母女颇有姿色,就像苍蝇逐臭似的,主动上前与王寡妇母女搭讪。王寡妇也是过来人,水性杨花惯了,陈革命一撅尾巴,她就知要拉啥屎。见一个大干部瞄上她闺女,求之不得,半推半就,撒下诱饵,待鱼上钩。后来,陈革命常去找王寡妇,一来二往,与王寡妇闺女好上。
王寡妇的闺女叫王雪儿,一十八岁,长得标致水灵,高中毕业在家劳动。王雪儿心强命薄,时常抱怨没有生在富贵权势家。母亲的娇惯又促使她养成好高骛远的品性,常常发誓要飞出穷乡村,寻棵梧桐树,过上安逸幸福的生活。她正愁大志难酬之时,恰遇陈革命,随做起攀龙附凤梦,借他之力跳出农门。王雪儿相貌漂亮水灵,陈革命架不住诱惑动起邪心,主动与她调情勾搭,丢下工地上的事儿,常往王寡妇家里钻。他每次来,王寡妇杀鸡宰鹅备酒备菜热情招待一番。一次,陈革命在王寡妇家吃多了酒,酒后无德,控制不住本性,强行霸占王雪儿的贞操。当俩人正亲热交媾之时,王寡妇推门进来,陈革命吓得酒也醒了,不等王寡妇发话,连忙跪地磕头求饶。王寡妇见女儿已成陈革命的人,(这是她巴不得的结果,她装腔作势怒骂陈革命一通,做作地打女儿几巴掌,发狠要去告发陈革命。陈革命苦苦哀求,表示愿意私了。王寡妇的本意并不是要去告发他,见他钻进圈套,中她计谋,要他立字发誓对女儿负责,以在城里为女儿谋份工作,再拿三百元钱,一千斤小麦作为贞操赔偿方可私了。只要不坐牢,物资上包赔多少都行,陈革命痛快应下。王寡妇老奸巨猾,怕他秋后反悔,要他当即写下契约和欠条,约定三天内把钱粮拿来,过期就去告发。陈革命着了王寡妇母女的道,怕丢前程,第二天派人把钱粮送到王寡妇家里。王寡妇得了钱粮,不再管女儿的事儿,只算计再多诈些钱财。陈革命继续与王雪儿胡混。王雪儿挂念来城里上班工作,屡屡配合满足陈革命的私欲。后来,陈革命又多次拿钱粮送给王寡妇,一再答应尽快为王雪儿谋份好差事儿,预谋长期霸占王雪儿。
河工进入关键的清淤阶段,繁重的体力劳动,民工们感到难以支撑。又加之近段伙食不好,好几天吃不上顿好面馍馍,一日三餐全是粗粮加咸菜,三四天不见荤腥,有好事的民工写信告状,要求吃好,吃饱,改善伙食,惩治贪污者。司道年接到民怨信,派人了解情况,民愤极大,随派工作组查账。一查账不当紧,竟然发现大问题,原来陈革命给王寡妇母女的钱粮都是克扣民工的口粮款。司道年听罢汇报勃然大怒,发狠要把陈革命撤职法办,问个贪污罪送劳改队改造。陈革命得知司道年的态度,赶忙跑到司道年的家里大喊冤枉,说有人挑拨离间,陷害他。司道年晓得陈革命是个啥东西,深知那些事安在他身上绝对冤枉不了他。司道年念他平常忠诚,又见他哭得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想网开一面不法办他。可又怕激起民愤,民工造反,同僚不忿,动摇他手中的政权。恰在这时,人武部来人汇报明天新兵起运之事儿,司道年灵机一动,要为陈革命寻条生路,让陈革命去参军,以此逃避惩罚,也免得引火烧身,撼动政权根基。陈革命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势和安逸的生活来部队受苦。司道年为他指两条道,一是乖乖地去参军,可免责逃避法律的惩罚。二是接受人民的审判,去蹾大狱。陈革命见留在地方司道年也保不住他,也只好光棍不吃眼前亏,答应去参军。王寡妇母女也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毁了王雪儿的青春。司道年一手为陈革命补办好入伍手续,第二天陈革命随新兵出发来到皖西。陈革命来到部队,在地方他是领导,官场上混些日子,对人生有新的感悟,认为找准一条成名的捷径,耍耍嘴皮子,在学《毛选》上大做文章,不吃苦,不受累,动动脑筋,抄抄报纸和《红旗杂志》,就把那些当兵的耍得一愣一愣的。随之,他摇身一变成了活学活用,立竿见影的学习积极分子,营团树的标兵。在贺雷舍己救人的事迹受军区表彰后,陈革命也成为团党委树的另一面旗帜。陈革命被军地机关争相邀请,到处讲用,出尽风头。在部队相传着,六连出两个人物,树两面旗帜,一面代表政治,一面代表军事。不久,代表政治一面旗帜的陈革命被团党委破格重用,委任为代理排长,派驻一零二矿“军代表”。
黄耀祖是造反起家的政治投机者。他原是技术科的一名工人,曾期的徒弟,运动开始让他瞧机会造反,当上一零二矿副主任。黄耀祖有心机,有野心,对自己头上的副主任帽儿很不满足,一直巴望着能登上老一的宝座。可是,主任的位置被上面派下来的一个有背景的人占着,一时撼他不动,只好暂居老二的位置。黄耀祖看矿上来位年富力强的解放军同志代替保守的单排长成为常驻矿上的“军代表”,黄耀祖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想法和这位新代表拉关系,有意接近他,亲近他,把他作为自己的靠山。在“全国学习解放军”的号召下,黄耀祖心里十分清楚“军代表”在地方上所起的作用,虽说他不直接决策地方上的政策,但在大事上能左右大局。“军代表”接近谁,支持谁,说明谁就是革命的。如果“军代表”发现地方的领导决策有失误,“军代表”有权否定其决策,取消其行动、规划、计划。“军代表”在地方各派组织的眼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是革命和正确的化身。所以,各派组织绞尽脑汁地靠近“军代表”,在“军代表”面前争宠,好“挟天子以令诸侯”。陈革命当“军代表”是政治气候所趋,何大年并不十分信任他。陈革命在何大年的心里,他就是个招牌,并没有赋予他多大的权力,只要他起个联络官的作用而已,艰巨的支左工作还要靠六连的其他人员来完成。
陈革命来到矿上,心安理得地住进黄耀祖精心为他准备的单间房里,俩人的办公室相隔不远,黄耀祖经常找他闲谈,几经会面,黄耀祖已把他琢磨得透彻。黄耀祖觉得陈革命的世界观,所谈的观点,惊人的和他一致;甚至俩人对工作的设想,对运动的看法不谋而合。使黄耀祖觉得和陈革命打交道,不像和单排长打交道心里紧张、有压力、有恐惧。两场酒宴过后,黄陈二人都觉有相见恨晚之感觉。黄耀祖想,俩人好归好,要想使陈革命言听计从,完全任他摆布,为他所用,还需费一番功夫!着意深层次地观察琢磨陈革命,发现他和自己有着相同的嗜好,喜色欢女人,生活里不能没有女人。黄耀祖想,既然他喜欢女人,我就投其所好送他女人,他需要什么,我都满足他,不信我俘虏不了他,不信他不为我所用。黄耀祖思忖着,不觉脸上露出奸诈的冷笑。黄耀祖决定施美人计,制服控制陈革命。如何实施,钓饵何来?黄耀祖想到他的情妇张婧婧,以婧婧为香饵,钓陈革命这龟儿子。
张婧婧是名普通工人,二十四岁还没寻婆家。张婧婧有副漂亮的脸蛋儿,苗条的身段,三围性感十足。黄耀祖看上她的姿色,俩人以恋爱为名长期保持暧昧关系。开始,张婧婧并看不上黄耀祖,婉言谢绝他的求爱。黄耀祖不肯罢休老缠着她,用卑鄙的手段强行占有她。她恨透了黄耀祖,和他大闹。黄耀祖是什么人啊,他可是矿上的副主任,一个玩女人的高手,以哄骗带吓唬加许愿的组合拳,很快哄住张婧婧。黄耀祖从政治和经济上给张婧婧不少的好处,把她从生产第一线调到技术科,不久又让她当上技术科副科长。张婧婧小学毕业,看不懂图纸,技术活儿做不来,当副科长咋胜任!她来技术科占据副科长的位置,大家都清楚是纯粹图清闲,是黄耀祖为她脱离劳动第一线而安排的闲差,是她那漂亮的脸蛋换来的回报。因她是黄耀祖的人,技术科有的同志想看她的笑话,故意把一些技术性的活儿,交她负责,向她请示汇报工作,结果弄得一塌糊涂。面对大家的冷嘲热讽,她一怒之下,干脆不去上班,在技术科虚挂个名,每月来一趟领工资,占着茅坑不拉屎。
黄耀祖决心忍痛割爱,舍出他的情人施美人计钓陈革命这条大鱼,他向婧婧说明所施计谋。
“美人计不是在谁身上都有效的,正人君子哪肯上当,别到时候打不到狐狸倒弄一身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