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11）：庭中奇树（1 / 1）

我家门前有棵枝叶通天的枇杷树。

听长辈说，百日抓宝那一天，我放着一圈儿的元宝书本不要，骨碌碌爬到跟我拳头一般大的枇杷面前咯咯笑个不停。

此后，我一直把那棵枇杷树当作我的吉祥物。

同营养价值极高的枇杷一样，我也一路顺风顺水地出落成亭亭如玉的江南姑娘。

托枇杷树的福，我找到了满眼都是我的爱人。我们性格很合得来，决定离开水乡，到城市中执手余生。

出嫁前一天，我在家门口遇到了一个流浪汉。起初没注意到他，后来发觉他在枇杷树下坐了整整一天。

他清瘦鬓白，衣衫褴褛，周身更是环绕着难言的孤苦。我有些不忍，上前关怀。

他抬头见我，眼中亮了一下。他嘶哑着对我说，24年前他住在这儿，那时候也算是衣食无忧，自给自足。天不遂人意，妻子生了场无计可施的大病，他倾尽所有、变卖家当来维持她的性命，全国各地求医，她却还是在一年后去世。

他说，去世那年，他已身无分文，但我家门前的这棵枇杷树，是他省下两天的饭钱买了种子种下的。

他说，他这些年逃离这里，以捡拾瓶子为生，再也没有提起精神来，他很没用。

他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再回来看看这棵枇杷树。他说，善良温婉，我很像她。

23岁这天，凤冠霞帔，我嫁人了。

新房的外面是霓虹景象，我觉得新奇，唯一可惜的就是再也不能一睁眼就看到那棵枇杷树。

嫁人后第一天，阿娘打电话来，无意提到有位老人靠在在我家枇杷树下坐了一天，等有人靠近询问时，才发现他已没了鼻息。

当天晚上，我竟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如此真实，真实到好像是我的上辈子。

我梦见依然俊郎的少年逛遍小街捧回枇杷来给我解馋，梦见烟雨中我们划着船游过黛瓦白墙，梦见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时少年颤抖的手和通红的眼眶。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