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2 / 7)
吴寅撩开衣袍,大步而上。
走得近了,隔窗正好望见里头的场景,伴着谈笑声一齐入耳。
“所谓开片,仅仅是指釉面裂了,但瓷胎本身没有裂。其中又有细化,局部的釉裂叫做惊釉,整片釉面都开裂,才叫开片。”
惊釉也好,开片也罢,都是在生产过程中釉料和瓷胎本身发生的反应不同步,从而产生的一种自然而于肉眼看来有差别的结果。
其中五大名窑里,以哥窑和官窑为代表,流传最广。
“哥窑瓷器的裂纹非常细密,呈现深色,没有规则,不加细看亦或外行来看,只会认为是一种特殊的装饰手法,很难认出这其实是釉面开裂导致的结果。这种裂纹很像冰里的裂纹,又称’冰裂’。”徐稚柳说着,手指向窗户,几人视线纷纷投递过来。
正好和外头的吴寅目光相撞。
徐稚柳朝他点头示意,微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二位大人请看窗户上这种由斜线分割而成的图案,其实就是冰裂纹。青花瓷上也经常画冰裂纹,还常常把它和梅花组合在一起而成冰梅纹。”
张文思点点头,颇有点咋舌。
要不是徐稚柳特意提起,还当真如他所说,以为是一种工匠自诩为美的纹式,哪里能想到,“瑕疵”也能被他们描成绝品。
从工艺的角度来说,裂缝确实是一种质量问题,也确实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美,它的纹理变化万千,无迹可寻。“裁剪冰绡,轻叠数重”,在人工之上,呈现天然的变化,它让器物看上去显得古老,如同青铜器上的锈迹。
徐稚柳徐徐笑道:“自古往今,哪怕残缺也是一种美,美自然就有人欣赏。公公我说得对吗?”
安十九自小被骂够了阉种,最清楚不过自己较于普通男子缺少了什么。这种残缺,在方方面面验证了它的丑陋,可徐稚柳却说残缺是一种美,也不晓得几个意思。
安十九审视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不放过其任何一点可能存在的鄙薄。
他已然想到,若这人至今还敢存有一星半点鄙薄的意思,那必是无可驯化的禽兽。禽兽不会向任何人俯首称臣,如此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就在这里,此时此刻。
可惜,他实在无懈可击。
安十九遂笑道:“要不说是徐大才子呢,你看你一解释,我等粗俗之辈,也能欣赏其一二了。”
徐稚柳不置可否,双手交握青花瓷瓶继续往下讲,这种裂纹并非出窑之后就固定了,而是不断发生,仿如树木生长。
开裂时会伴有极清脆的“叮”的一声,让人一惊。最初的几天声音不绝于耳,之后便慢下来,以至无声,不过数月甚至数年之后,仍会趁人不注意时,忽又“惊”一下。
“这就是开片的另一种美了,数日乃至数年计仍会有窑内反应的声响,过去五大名窑有半数以上都追求着各色各样类如开片的纹饰。公公日后若听到这种声响,别被吓到了,以为这是什么残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