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她的阁楼修的精巧,抬首可望到皎洁的山月,还有灿烂的星空。江慕昭不给她教兵法谋略,却肯说些星象占卜之术,就连这座阁楼也是整个山中最适合观星的地方。偶尔他也会来,骨节修长的指划着虚无的夜空,对着漫天星子侃侃而谈。她总是沉默着站在他身后,用看似最敷衍的态度,将他说得一切都牢牢记在心上。
那样的渊博倨傲,曾经让她敬如神明的存在,偏偏也只是一个有喜有忧的凡俗之人。他总是能用最高贵疏冷的态度,筹划出最世俗可怕的计谋,断爱忘情,无牵无挂,就连她都说不好他究竟想要什么?
雪飘着飘着就停了,慢慢融化成了水,消失在了早春三月的阳光中。
伯姬想不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唐国公子凭便以质子的身份出现在了宋宫之中。碧色清波,飞花满园,十二岁的少年跟在雍容的王后身边,仿佛一枝刚抽出嫩芽的杨柳一般,皮相很不错。
见她袅袅走来,对着王后行礼,少年的眼中露出了惊艳的表情。宋宫之中有美如此,竟是从未见过的姝色。少年一双眼睛却是风流,看着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和轻薄。伯姬不动声色的避开,心里冷笑。
“贱婢安敢如此!”一向自矜身份的王后对着伯姬出口叱骂,“欺我唐国至此,可知自己的下场?”
伯姬的一双眼睛却只是看着公子凭,清冷皎然如梨花的脸上毫无羞惭之色,只是一派坦然无辜:“妾不明白王后的意思?”
王后咬着牙,切切道:“你屡次向大王进谗言,当真以为我不知么?不过是个不明身份的逃奴,还以为自己可以掀起什么大浪。我劝你收起那些小妄念,谨言慎行些,才能活得长久。”
王后的跋扈凶悍伯姬自然听过,哪怕她的话说得十分难听,也未有与她做口舌之争的想法。只不过她口中的“逃奴”二字却让伯姬心口一跳,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却强迫着自己压了下去。
她依旧不动声色,微垂着眸子,咳了几声道:“王后多虑,妾无依无靠,哪敢得罪唐国。何况大王英明神武,自有贤臣效命于前,哪里听我之言。”
王后见她形容憔悴,带着大病未愈的恹恹之色,眯了眯眸子,顺着伯姬的话想起了这几日在前朝很受重用的那个人。比起一个毫无根脉的弱女子,当然还是前朝的那个人更有威胁。如今诸侯之间,能言善辩者甚多,搅弄天下风云的辩才更是不少,这个韩秋木短短时日便能让宋公对他言听计从,自然不得不防。
她父亲的来信中亦提起此事,十分忧虑,她为王女当为母国分忧,为公父分忧。
仿佛是嫌恶般,王后对伯姬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退下。见伯姬弱柳一般地离开了视线,公子凭的眼睛仍旧追着空无一人的小径,王后道了一声“妖孽”,又转首对弟弟嘱咐:“虽说此番来宋国你受了些委屈,但也算有功于国,凭,你可千万要争气,父王一直未立太子,诸公子各个蠢蠢欲动,只要你在宋国小心谨慎,阿母和我定会想办法让你早日回国,登上储君之位。”
少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显然并不在意王后的话。他脸上带着一派少年意气,轻轻道:“阿姊,当大王有什么意思,我何曾稀罕过。”
王后有些气恼,却见公子凭已踱步走开,似是极为逃避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