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月夜(1 / 5)
窗外的天空很高,蔚蓝空灵,悬着一轮孤月。
天空之下,月光朦胧之中,寂静的夜蝉鸣四起。这些从泥土里爬出来的“歌唱家”,穷尽一生的性命,只为这一夜的演出。即便规模如此宏大、如此气势不凡,但却鲜有人懂得它们那躁动旋律的真谛。
在余生的印象中,似乎唯有父亲余明才极为崇尚这刹那间的一鸣惊人。就连生物课的老师,也不过对蝉的一生付之一笑。
因为这样的芳华太多短暂,与漫长的人生相比不足一提。
而他不一样,他似乎生来就与众不同。
他似乎从来都在黑暗中找寻那一抹最亮的光。
可惜,一切都等不及了。
甚至,等不到这蝉鸣的欢笑,便投身大海。
“四年了,你一直在盘算着这一天吧?”余生盘坐在床上,人心是冷的,凉席却是热的。他的目光却始终纠缠在面前这双绣花鞋上,低声地哭泣道。
这是母亲叶凝脂留个他爷俩唯一的遗物。
这个资本家的娇小姐,对生活的追崇,总是一贯的精致。他记得,哪怕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她的餐桌上总少不了一杯温热的浓咖啡。
出门的时候,也总少不了涂抹上口红,画上淡妆,也总少不了斜挎着一个陈旧的女式手提包,踩着一双擦得光亮的老旧皮鞋。
听艾青过去嘀咕的话说,她是未婚先孕,先上船后补的票。
对于偶然怀孕得来的他,从骨子里便不分遮挡地显露着厌恶。似乎正是因为有了他,才让她过得那般的屈辱。
这个女人不但活着的时候穷讲究,就连她死的那晚也死得那样的优雅。
屋子里被她擦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她不但用了香薰沐浴,涂抹了口红,化了眼妆,而且还穿上了一身压在箱底多年未穿的花青色民国旗袍,唯有脚上赤裸裸的,脚踝一片殷红,大红的床上摆放着这双红色的绣花鞋。
很显然,她把死也弄成了洞房花烛夜。
她是用塑料袋,套在脖子上,活生生把自个闷死的。
可他却忘不了,父亲余明在装殓她的时候,她那白皙如雪的脖子上,已然泛青的深深唇印,就连她那细长的胳膊上也清晰可见疯狂挣扎的爪印。
爪印远比一般女人的爪子更粗,也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