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第七十八章 雨打风流(一)(1 / 4)
一间陋室,一片草席,草席之上,是一个漆黑、浓臭、肿胀的尸体,但即便这尸体已如此可怖,从五官轮廓中,依然能勉强辨认出他过往的绝代风采,左飞樱就呆呆跪坐在尸体旁,一动不动。
她旁边站立的,是素妙音、和纪凤鸣,还有正在说话的楚白牛,“解开你师尊石封时,老夫立刻用经纬针法封锁他的经脉,防止五衰之气的扩散,同时喂他服下炼制药丹,想要内外交逼,将五衰之气化解,可天人五衰功的还是超乎了我的想象,竟然想在老夫插针时,以老夫寄在银针上的真气为桥梁,试图侵袭到老夫体内,老夫心头一慌,忙抽针后撤,但五衰之气已趁此之机,直袭卫无双心脉唉”
左飞樱依然不言不语,就那么跪坐着看着她的师尊,竭力说服自己,接受地上这可怖的尸体,就是她师尊的事实。
而素妙音叹了一声,接续道:“我之前被天女击了一掌,之后故意夸大伤势,化明为暗,就是为了当你们支撑不住时,可以以众生万相的变幻之法惊走六道恶灭,并非有意欺瞒你,让你抱有不该有的期许”
素妙音说着,伏下身子将左飞樱抱住,柔声道:“飞樱,哭吧,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哭出来吧,生死有数,不可强求,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左飞樱没有哭,她眼神空洞,凄笑着看向素妙音,“没事的,素宗主,我哭不出来,我的泪,早在昆仑沦陷时就流尽了。那时我就想,我下一次哭时,一定是师尊痊愈,喜极而泣才落泪。”
“所以,两年多来,我们客居异地,有家难回时,我没哭。”
“师兄独闯昆仑,九死一生,我担忧害怕极了时,我没哭。”
“这几天来,尹师叔死时我没哭,褚师叔死时我没哭,聂师兄修为尽废时我没哭,无数师兄师弟为阻阴鬼,死不得安时我没哭”
“可我想不明白,素宗主,您智深如海,您说生死有数,不可强求,可我们算是强求吗?我万象天宫一门上下,凋亡十之八九,从长老到弟子誓死不退,血染遍地,尸横山岭,只为守住我师尊的一线生机,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牺牲,到头换来的还是这个结果?素宗主,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素妙音不语,她避开了左飞樱的眼神,不敢对视,而左飞樱凄厉的仰天笑了,声如杜鹃泣血,“为什么我们就得听天由命,难道是我们的牺牲还不够多吧?天,你想要什么尽管拿走啊,我的血,我的肉,我的性命灵魂,只要能换回我师尊,要我什么都可以,你快来拿啊,只要你把师尊还我,还我,还我”
左飞樱质问苍天,但苍天无语,只有室外秋雨绵绵,沙沙作响,如是天哭。
无谓的质问,注定得不到回应,左飞樱的声音终是越来越小,只口中反复念叨着“还我”,身子无力的伏向她的师尊。
素妙音和楚白牛见状,急忙一左一右拉住她,楚白牛道:“莫接近他,当心传染!他的尸体已被五衰之气侵袭,靠着老夫的银针封锁,才没有向其他五衰之气中招者一样立时爆成脓水,但靠银针也就只能撑持七天,七天之内,必须将其火化,否则,以他生前功力,尸体内积酝的五衰之气必是巨量,一旦不小心爆裂扩散,定是流毒无穷!”
左飞樱忽然绷不住了,她跳起来,像一个泼妇一样朝楚白牛吼道:“流毒无穷?你当我师尊是瘟疫!我师尊死了还不够,还要他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住口!”此时突闻一声暴喝,是一直静默的纪凤鸣,印象中总是温柔宽和的大师兄,用左飞樱前所未见的严厉口吻喝令她,“去向楚神医道歉!”
“师”左飞樱一腔愤懑的看向师兄,但见纪凤鸣的那双眼睛,那干涸、疲惫、却又故作坚定的眼睛。左飞樱心中的憋屈、愤怒全都泄了
明明师兄才该是最伤心的那个,可他不能。
她可以大吼、可以宣泄,可以失态,但师兄不能,师父死了,师兄便是万象天宫的掌门,是一教之主,是道门表率,他连失态的资格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