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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纸钱(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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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正在起着烟,不大也不小,袅袅直上,恰好就在那被嵌入了地平线的田野当中正中间,或许并不是正中间,只是离得远了,看起来近一点远一点并没有什么差别。那烟是灰的,不断膨胀又不断干瘪,一圈又一圈,丝毫不连贯,整体呈现灰色,但却跟现在灰着的天不一样,时间已经八点出头,即使再早一个小时,天空也应该明亮起来。在路上的时候那天确实从湛蓝色逐渐呈现鱼肚白,然而之后便是保持了这样,像是太阳下山之后从黄昏过渡到夜晚那短暂时间的天色,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白。

就在这一片白色和灰色中也有不少是彩色的东西,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水泥路和田地的缝隙中,在那一片布满碎石的野径中,长满了彩色的小花,它们倾斜着身子,朝路上和田地两边同时漫溢开来,随着微风缓缓摆动。那黄白为主的小花,即使是白色,也带着更多的透亮和质感,我的手触碰到后,回头一看,它还在微微晃动。

此时的那烟灰像是天色派生出来的一般,底部越深,顶部越浅,到了最后膨胀到几乎半透明,不由得让人觉得天空的颜色是由于吸收了这些烟雾才变得灰蒙蒙一片。远处那毫无变化的天空不时有几个黑色圆点正在盘旋往复,伴随着阵阵怪叫,离近了便能看到它们大张的翅膀。

我把肩上那包一米高的纸钱摔在了地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正方形的纸钱正中间是一个有些亮闪闪的小正方形,不知是画上去的还是贴上去的,材质摸上去也比较顺滑,跟周边那毛糙的纸质感很不同。我无法理解这东西传下去怎么会用得惯,太粗糙了,用手指搓着只感觉到颗粒感,直到太用力一下子搓破了一角。

老高抽着烟,喷出一阵阵烟雾,没说什么,或者只是当我在玩,让我把口袋里的东西放进去。我摸出来几个淡红色的塑料小杯,上面绣着什么花什么鸟之类的,把它放进地上一个类似神龛的小屋子里。小屋子整体呈现青灰色,有些像够狗窝,青灰色的外体几乎要和后面的山坡和地面融为一体,除了不长草。大小连给稍大只点的狗住都够呛,这里面之前应该是摆着土地公或者之类的神明。

我尽量把塑料杯放平整以及放在两个玩偶的中间位置,杯子很轻,像是一个塑料片,一碰就会倒。我知道老高有带酒,知道到了时候他自然会倒。左边的玩偶是圣诞老人,右边的则是不知名的东西,同样胡子很长。摆好后,我还是习惯性地拜了拜。伸出头来,看看小屋子左右两边的痕迹,之前应该是贴了对联,但现在只剩下一些白色的纸末粘在那里,最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那不是什么颜料或墨水,而是用坚硬的物体划破了砖石的表面呈现——西方神明。

火光很耀眼,我原以为这里会有专门烧纸钱的铁炉,然而只是将纸钱丢在了潮湿的土地上。我丢的时候一把丢过去,压在了火上,老高说要丢之前把它们打散,不然烧不起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根树枝,扒拉着那堆纸钱,除了有呛人的烟,还有灰色的碎屑升腾起来。从那烟中我可以看到对面的玩偶有些扭曲,我问大火炙烤过久那两个玩偶会不会融化,老高笑了笑,说也不知道是他们哪里找来的,只是觉得要有什么东西摆在那里。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踩到了什么,由于火焰的炙烤,加上丢纸钱的手法愈加娴熟,我其实是在一直稍微往后退,直到感觉脚底踩到的土地松软了许多,才意识到我们是在做什么。

我把手头剩余的纸钱全撒了进去,往后又退了几步,可以明显看到面前这块土跟周围的颜色不一样,会更深。上面一丝杂草都没有,土壤也要细得多。我问老高当初是几个人挖的,老高说四五个人,事后他请那几个人一起去了洗浴中心洗澡和捏脚。有搞什么特殊服务吗,我问道。有搞的话就不够钱了,他淡淡说道,我只好笑笑,想着他去酒店日结那些钱应该都花光了,应该还另外跟人借了不少。

在火光摇曳中,老高从口袋里拿出一瓶白酒,给三个塑料杯浇了上去,动作过猛还把其中一个杯子浇倒了,白酒撒了一地,迅速漫进了饥渴的神龛里面去。他又拿着那瓶子对嘴吹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吞下去,然后朝我示意了一下,我也拿过来,喝了一口,刚触到喉咙瞬间又吐了出来,整个口腔感觉被辛辣感充斥。老高笑了笑,把剩下的白酒倒在了泥土上。

“头七了我来看你,刚才神仙喝了,现在你喝,喝不喝得到我就不知道了,也不要嫌酒差,能买得起的也就这个了。”

此时一阵风吹过,周围的树枝轻轻地发出哗哗的响声,由远及近,天空依旧是昏沉一片,今天是个阴天了,或许。

“老高,为什么把他埋在这里。”

“这里很偏,早就给抛荒了,我们那天来的时候全部都长满杂草的,铲了大半天,要是往别的地方埋,没两天就给人挖出来曝晒了。”

“他家人不过来领吗。”

“联系过了,没有要来带他走的意思。”

“具体怎么说的。”

“手机里只有存一个前女友的电话,打过去还哭了,找了半天说有他姑的,他姑听了没说什么,说只能去找他爸,他爸说这么些年没回去,早就当没这个儿子了,要我帮忙丢去河里喂鱼。”

“或许是气话。”

“没办法了,存了几天没钱不给存了,拿回来的时候嘴里已经有虫子爬出来,小腹也涨的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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