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个迟来的真相（1 / 1）

林夜把那封长信交给范雨佳的时候，范雨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给我的？”林夜点头说：“嗯！闲着没事，想写的时候就写点儿，一不小心就写了二十多页。”范雨佳带着真是服了你了的表情说：“你还闲着没事，我整天忙得很，时间都不够用！”林夜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写着玩儿的，上面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有时间看就看，没时间看就先放着。”范雨佳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看信的时间还是有的吧？”林夜笑了说：“耽误你学习也不好啊。”范雨佳表情不太自然地笑了说：“我就是瞎忙，也不是一直都在学习。”林夜犹豫了一下，说：“前几天我去南院找林苹了。我们刚考过试，我问她考试考的怎么样，她说肯定比我考的好，说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范雨佳笑着说：“你别信她的！她学习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考试考的怎么样？”林夜老老实实的回答说：“语文和地理考的还不错，数学和英语都是三十多分。”范雨佳叹了口气，盯着他说：“你是不是没学啊？”林夜有些心虚的狡辩说：“我也想学，可是学不会啊。”其实他确实没学，平时想写东西就写点儿东西，有书看就看看书，写累了或是看累了就睡觉，十节课起码有九节课不听，更别提去碰他完全看不懂的数学和英语了。范雨佳半是语重心长半是开玩笑地说：“好好学学数学和英语，要不然高考会吃亏的！林苹学习比你好不了多少，你就不想跟她考进一个大学吗？”林夜沉默了一下，无奈地笑着说：“听你的！我以后好好学数学和英语！”他说的很好，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却并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几天之后，国庆节到了。

在国庆节假期里，林夜去了趟林鉴的家里。两人聊到三（4班的同学，林鉴说：“我见到咱们班的人，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林夜看着他说：“你见到谁了？”林鉴眼神飘忽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说：“李静玉啊，我感觉她变了很多。”林夜笑了说：“我觉得我见到的人都没什么变化。”林鉴看着他说：“你见过谁呀？”林夜老老实实地说：“林苹和范雨佳。”林鉴笑了说：“范雨佳还是长那么高吗？”林夜忍不住笑了：我说范雨佳怎么那么在意她的身高，敢情是你们这些人把她说自卑了？他从来没刻意关注过谁长得有多高，就凭感觉说：“好像是吧。我是看不出来她长高了没有，应该还是以前那么高吧？”林鉴追问说：“她在哪个学校？”林夜回答说：“在万隆中学，跟三高北院挨着。”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问林鉴说：“对了，在五高的时候，范雨佳有一封信上让我替她给你道个歉，说她后来不跟你说话了，不是生你的气了，是她心情不好。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得罪过她，当时就没跟你说。到底咋回事儿啊？”林鉴一脸茫然的想了半天才笑了说：“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一次考试过后吧，我问她语文考了多少分，她说考了七十几分，我说咋考恁些啊，然后她就生气不跟我说话了。她不是喜欢待在林苹那儿吗？我就是为了躲她才搬走的。”如此突兀地迎面撞上了那个遥远的真相，林夜的心情是相当复杂，除了想跟林家荣和老肥来个当面对质，除了感觉很荒诞、很可气、很好笑，还觉得生活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个长达两年多的误会，一个早该解开却阴差阳错的没有在最该解开的时候解开的误会，一个让他做出许多错误判断却又觉得十分好玩的误会，可不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吗？所以，后来每次回想起来，他都觉得生活才是最好的编剧，因为即使是最才华横溢的戏剧大师，写出一个好的故事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生活却能在不经意间创作出许许多多的各种类型的精妙绝伦的故事，把两者的能力进行对比，高下立判。

从林鉴家回到家里，林夜在心绪起伏中给林苹写了一封信。本来他只是分享一下从林鉴那里听来的那个好玩的真相。然而把信寄出去以后，后果却再次脱离了他的控制。开学回到学校，他明知林苹很有可能不会回信，可是等了几天真的没见到回信，他的情绪还是毫不意外地失控了，整天处在心浮气躁的状态当中，承诺的好好学习数学和英语自然就成了一句空话。等了两三个星期，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又给林苹写了封信，也没敢问她怎么不回信，只是委婉地问她最近是不是很忙，说有时间他会再去南院找她。把信寄出去之后，他对回信已然不报幻想，可是等待似乎早已成为了习惯，一时间改不了就习惯成自然的又一次开始了等待。至于学习，他当然还是没有心思去学习。又等了十多天，他的耐心终于彻底耗尽了，于是就决定往南院跑一趟。

11月份的第一个周末，林夜独自踏上了去南院的道路，即使天公不作美，那天下午下起了蒙蒙细雨，偶尔还会飘下一些零碎的雪花，也没能挡住他去往南院的脚步。刚开始，他还有些担心找不到胡纪伟带他走的那条小路，等到走完了全程，他才发现去南院的道路其实并不复杂。可惜的是，顶风冒雨地到了三（7班，他并没能如愿以偿地看到林苹，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她，只好无奈地到她座位上找出纸笔，给她写了一段话——

苹儿：

我来了，没见到你，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又没等到。我要回去了，所以写几句话给你。我来也没什么事，只是这些天心情不大好，很想见见你，但是见了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有点儿心怯，这样说来没见到你倒是很好的了，不过心里多少有点失落还有点不甘。你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我是明知故问了，你一定是过的很好的，你过的好这就够了。近两天冷了很多，注意别冻着了自己，其实天冷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冷风刮走了我的一些烦恼，让我的心情好了一点儿。好了亭儿，不说了，我回去了。

林夜

——这些话写的云淡风轻，可是回去的路上，也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别的原因，他的心里一直凉凉的，倒也没感觉有多么难受，就是觉得心里头发冷。

接下来的两天里，林夜的情绪再次跌入了谷底，然后他就在自悲自苦中又一次犯了老毛病，文思泉涌地动笔给林苹写了一封很凄苦的信——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还记得在五高那会儿知道你的地址时我有多么兴奋，诚惶诚恐的立刻就写了封信给你，写好后马上就投递了出去，之后就是苦苦的等待，然而好久之后我才发现那封信你根本不可能收到，因为我把地址写错了。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不知为什么，给你写的信你总是不回。高一那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你时你说回信你写了，当时我心里很奇怪：那我怎么没收到呢？然后你接着刚才的话说不过你没有寄。那次见面后我终于收到了你的一封回信，你在信上夸我脸皮变厚了，见了你不再脸红了。其实我根本没变，在特别熟悉的人面前，我一直是不会脸红的。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我写的第一封信是给小妹兔儿的，第一封情书确是给你的。情书在你看到那封向你表白的信半年之前我就写了，可这已经是在我爱上你两年之后了。情书写好后我很兴奋，也很满意，可是却没有勇气寄给你，尽管自己很想。犹豫到了最后，那封情书永远的留给了自己一个人看。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记得那一次我心里烦乱，就写信给你，没想到越写越乱，竟把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写在了上面，当时也没想太多就索性将错就错的向你表白了，信写好后就寄了出去。清醒后我感到了害怕，可这次你没有让我担心太久，很快就回信了。你在信上说咱们是好朋友，也只是好朋友，这个结果没我想象的好，也没我想象的坏。那是你第二次给我回信。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那之后我仍然不时给你写信，也许因为你一如往常的很少回信，我的情绪波动很大，想法也变化频繁，有时甚至相互对立。失落、迷茫充满了我的生活，也许是信上这些话说的太多了你才会不搭理我，于是在那时我就说不再给你写信了。然而却没有做到。这让我想到了向你表白的那封信上我说对于“真爱了，还要脸干什么”感到不能理解，这时的背弃承诺让我理解了，是，真爱了，还要脸干什么呢？

苹儿，我以后不再给你写信了。到现在我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然而这么长的时间里我被自己的心给绊住了，甚至想把你也给绊住。现在我真的明白了，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过去的已经找不回来，抓紧时间赶路，一切却还来得及。而对你能做的，只是不再给你写信了。尽管多余，可还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还会有一个人想念着你，有一颗心祝福着你。

——不过还好，尽管情绪低落，他却没有失去理智。把信写好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寄出去。

***

几天以后，林夜收到了范雨佳的一封信。看信的前半部分，他很欣慰，觉得林苹不管他的死活，至少范雨佳没有抛下他不管：范雨佳在信的前半部分说好久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问他近来可好，说她一次次的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他才不理她了，或者只是他忙着学习没空联系她？总之很多乌七八糟的猜想都出现了，反正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认了。可是看到信的后半部分，他就高兴不起来了：范雨佳说她转学了，转到了一高二（11班，他再想找她也没那么容易了；像是安慰他一样，紧接着又说不过没事，她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出去；还说高三的日子很苦很累，希望他为了林苹为了理想，一定要撑住要坚持下去；最后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天天被理化生压的喘不过气，还有太多太多的话尽在不言中，相信他一定能体会她的心情。看完信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上次见到范雨佳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国庆节过后的一个中午，他到学校外面吃饭，走到万隆中学门口刚好碰见范雨佳和两个女生一起从里面出来，他俩就放慢脚步说了会儿话，本来聊得好好的，他一问范雨佳还没有吃饭吧，就把范雨佳吓跑了，着急忙慌地说等会儿再去，让他自己先去吧，话没说完就开始加快脚步去追前面那两个女生去了——至于之后，他为什么一直没联系范雨佳，一方面是范雨佳说她的时间都不够用，他怕打扰到她，另一方面他说了要好好学数学和英语，却没有好好学，怕范雨佳说他。

范雨佳在信上说她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出来，林夜就试着去一高那里碰了碰运气，结果证明他的运气不太好，去了几次都没有见到范雨佳。无奈之下，他只好换回了老方法，给范雨佳写了一封信，然后好说歹说的说动了胡纪伟帮忙把信传进一高。之后，他觉得有必要把范雨佳转学的事儿告诉林苹，就给林苹也写了一封信，主要就是说范雨佳转学去了一高二（11班，实在找不到别的话题就提到了范雨佳说她几乎每天都出去，他去一高外面碰了几次运气，却一次也没见到她。写信时，他临时起意的决定把前些日子写的“苹儿，我以后不在给你写信了”一并寄给林苹，就在后面解释说他原本是写着玩的，可是现在感觉自己变懒了，什么都懒得想什么都懒得做，信上说的怕是要成为现实，以后真有可能不再给她写信了，要是哪天想她了，又想活动一下，就再去南院找她，见不到她也无所谓，就给她留下几个赖字作为到此一游的凭证，不过离高考只有七个多月了，那样做的机会怕是也不多了。写好信的当天中午，他去外面吃饭时顺便把信寄了。回到学校，他本想到教室里睡会儿，可是走到楼下碰巧见到了胡纪伟，一念之差跟着胡纪伟回了宿舍。等到进了班里看到范雨佳留下的纸条，他的肠子都悔青了。

范雨佳在纸条上说，她在林夜的地盘上等了半个多小时，问林夜有没有收到她的信，说她转学了，想给她写信也容易，只需把信传给万隆中学二（1理班的王煦，王煦就会转交给她。

林夜把纸条上看了两遍，确认记住了上面的全部内容，就再次动笔给范雨佳写了一封信。他在信的开头说，很想跟范雨佳的王煦同学说几句话，可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所以还是算了吧。接着，他开玩笑的问范雨佳什么时候不能给他写信，偏偏在光棍节那天写信给他——范雨佳的那封信上的落款日期是11月11号——是存心咒他打光棍吗？不过他也想通了，光棍就光棍，光棍自由，插科打诨的说裴多菲不是劝过人们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他再加上两句，意思就更直白了：恋爱多烦恼，还是单身好。问范雨佳他续得怎么样，是不是把原作的意思改的面目全非了？然后，他说范雨佳的信他早就收到了，问她有没有收到他的信，旋即醒悟她应该是没收到，解释说那封信都传出去一个多星期了，看样子传信的人不太靠谱，但愿佛祖、真主、上帝他们哥儿几个保佑吧。之后，他说范雨佳来的也太巧了，他这几天一直迷迷糊糊的，上午好不容易写好了给林苹的最后一封信——解释说是第三个最后一封信了，不过他觉得应该是最后一个了——中午出去把信寄了，回到学校他本打算进班的，可却一念之差回了寝室，他都后悔死了。最后，他说就因为范雨佳说她几乎每天都出来，他已经往一高那里跑了好几趟了，却一次也没有见到她，现在她来了也没有见到他，就当是扯平了，接下来他只要有时间就还会去一高那里碰运气，让她出去时尽量留心一下，至于他们能不能见到面，就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第二天中午，林夜去万隆中学把信传了出去。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他按照信上所说的，又往一高那边跑了好几趟，可惜他的运气还是不太好，还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范雨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