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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陌生碑 第五篇 犄山事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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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长明阁。诸葛鸿缈颇有雅致地推演着水沙盘,于外界不闻不问。赖星魂提剑入了阁中,道:“玉华那边已经结束了,你的锦囊果然有用。”鸿缈道:“现在理华应该在着手准备处理泓海派,送淳月真人一个大惊喜。”赖星魂点头,道:“长安军接到了指令,已经开拔,不过据说陈大统领不太情愿,似乎与我们星龙组成见很深。”鸿缈笑道:“陈士戌一介莽夫,他哪里知道我们这是为了他和国家军队的好,若是他落到了御厂或者沙卡的手里,那他才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这次行动是我和组长向圣上据理力争而来的,才没有御厂和沙卡的参与,如果行动不顺,怕是要被阉党和同业党反将一军。”赖星魂道:“可是,东境缘华那边似乎不顺,飞鸽报说鸿城竟有东岚的筒铳,这下鸿城的势力更难平了。”鸿缈回道:“无妨,我原本便没打算对鸿城做什么,玉华飞鸽回来,先前那几名刺客不是任何门派的人。”“你是说,有别的势力在暗中行动,并且嫁祸给鸿城?”“是的,这就是我将计就计,搅动鸿城的原因。”“你想要引蛇出洞?”“当然,不过同时也给孔城窜出的各派一个引子,他们当然都希望用鸿城吸引注意,暂避锋芒。”“因此,你故意让玉华在会场去抓人,却故意将他们放走,这样就坐实了不与朝廷配合的罪名,之后待他们尽数到达东境,你再围剿,或将他们驱至封国境内,祸水东引。”

诸葛鸿缈沏好一壶茶,回道:“这是当然,而且本身潘曜灵就在与亲会前夕企图用毒杀害唐赋康,陷我卢国于不仁不义的境地。玉华已经抓住了证据,她是赖不掉的,目前那些被写入罪诏的门派,应该都在各自主场大肆毁灭自己的罪证,甚至将其余弟子尽数化整为零,散入民间各处,倘若如此,那我们就不用休整了。因此,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把这些门派的驻地控制监视起来,以便后续的围剿。而且,其中销轮教、洛莲教等情节恶劣,已经是深红罪令,不用姑息;但破生派、信诚派等平日里虽说接触不少灰色产业,但大体算是老实,可以分化争取;至于青棱派等,那就要拉拢到朝廷一边来,这样在舆论上我们不会被动。”赖星魂道:“还有骅帮、玉笙阁、镇羽会、绝音府这些,我们该如何处置。”“新生门派,先不着急,等摆平这些老顽固,自然会去照顾的。”“那你这次去峒盐山,打算如何应对。”“峒盐山地势崎岖,易守难攻,我的一般阵法难以施展,只能三攻一放,任其向东境窜去,我再一举灭之。”“也对,东境地势低平,适合部署大阵。所以,你要用七星诛魂阵了吗?”“不用,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务必一举灭之,故而我要用阴阳生杀阵。”“这种大阵都用,看来你是真的舍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鸿缈饮一口茶,又道:“没办法,不能再拖了,被放的涅国蠢蠢欲动,马钟武这次过来就是来进行试探的,处理不好下次就是四十万零塔骑兵过来了。”赖星魂也饮一口茶,道:“确实,唐赋明也差不多,还故意送凶兽之魂与生圣上,妄图乱了我大卢的国运。”“通明珠早就探了出来,可惜圣上不听劝,收了玄嚣。”“圣上就是太好面子,那唐赋明庆典迟到就算了,还在宴席上大出风头,岂有此理。”“人家是大国的元首,自然不用在乎什么,唐赋康愿意以私人身份来奇营完,我们应该感到庆幸,至少证明封国还没打算做太多,我们还有时间。”“玉华的飞鸽中还说了明华的遭遇,想必你也知道了,那女子居然有东岚的封魂香,想来她就是看着明华捕风部一分组组长的身份,有意接近。据明华所言,她是逍遥殿外殿的金子杀手。”“逍遥殿外殿的那群佣兵,就是拿钱办事的亡命之徒,只凭这一点,说明不了什么。”

一下子就没劲了,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赖星魂忽然很惆怅,道:“听说她出山了,也去了孔城。”鸿缈笑笑,道:“所以,你觉得很可惜?”“这倒没有,就是想起了在玉辰峰上的故往。”“别想了,人家现在都是名震江湖的雪花仙人了,我们连庙堂都上不去。”“说实话,我现在越来越理解二刘对于文婷的情感了。他们倒是潇洒,想追想求,随性而动。哪像我等,无品无阶,不但被那一群文官武将看不起,现在沙卡和御厂也敢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入了大内,就该担起大任,别让陈士戌看不起我们。”赖星魂不再多言,只顾饮茶。鸿缈这时放下水沙盘,窗外吹来几丝清风,他道:“风要满楼了,之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脚步声响,赖星魂似乎记起了事,匆匆下了楼去,留下鸿缈一个人享受着清风拂面。

孔城东郊。在会场逃脱后,辗转腾挪了数日,宋宁与安琳总算定了下来,打算去封国看看。于是,点好行装,两人来到了一处密林,停了下来。这处密林就在孔城外不远,平日里经常有百姓三五成群来到这里捡拾松果一类的引火物品回去烧灶台。勒住马头,宋宁道:“想不到竟然路过了这里,那就带你去看看吧。”安琳很是好奇,总觉得这林子里有她不知的事物,而这个事物对于宋宁这般久历江湖的人来说却是十分熟知。林子很深,宋宁在前面小心引路,不时回头看看安琳,见她始终跟着,才放下心来。转至晌午,二人才到了一处断弃的浮屠旁,在其旁边,是零星的一些石碑。宋宁望着其中一块碑,良久无言。直到看见安琳疑惑的眼神,她才道:“这是仙师启明子之碑,当初我与师姐一同立在此处的。”安琳道:“这些碑都是江湖中人吗?这一处浮屠又是因何而来?”宋宁道:“这一处浮屠是两百年前流云老祖所建,后来他与临天教主在此决战,浮屠塔断了四层,只余下三层,老祖的魂魄也被临天教主碎成七片,留了三片在这浮屠残垣中,其余的被他带回了东岚,散在东岚的土地上。”安琳不解,道:“这流云老祖和临天教主又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斗得你死我活?”宋宁道:“临天教主就是冥海仙人与摘星老怪的师父,唐赋明等的师尊。据传他的师父明辉道尊的好友就是那一位重新寻找到先祖欧淬子所铸神剑的欧屏烟。而流云老祖就是奇营青苍、幽日、虚空三大仙人的师父,如今大内星龙组的诸葛鸿缈、赖星魂、邓子陵、李从念、李翎峰、李玮国以及江湖上的蔡曮曭、黄嫚嫋、潘曜灵、刘寂殇、刘寻蠥都是这三大仙人的弟子。当初临天教主来到奇营大陆,目睹了这里的江湖,断言这里的武功已经变质,过于重形而不中气,是随了维琉大陆的功法,早已不是东岚所重的内外兼修。这一点得到了我的师尊纯洋子的赞同,而流云老祖则坚持当时奇营盛行的功法修炼方式,并不在乎气的修炼,并不断对临天教主发出挑衅,最终二人决战,流云老祖满盘皆输,身死人手。此后的三大仙人便意识到了气的重要,因此你也可以看到现在的雪花仙人的气功也是出神入化的。老祖魂断之后,三大仙人在此建起了精元屏障,护佑老祖的魂不灭,之后三位在此羽化登仙,留下了三块石碑,书上了各自的名号。于是,诸如圣尊峰奉明子、玄落子,华青峰云阳子、诚安子,栖霓峰安诚子以及先师临霄峰启明子等等入灭后,都由弟子或友人镌刻字碑带入此地,这于是成了一处碑林。而且,老祖魂在,入林的石碑之刻的名号要经过考验,若十日后碑身完好如故,则说明其人乃江湖真侠士,否则碑裂文毁,不得江湖之认。”

安琳若有所思,道:“庙堂上的人,要么建一处宏大的皇家陵墓,要么建一处威严的祠堂。想不到这江湖之上,还有这等奇事。”安琳说完,便开始打量这些碑文,有的是名动一时的大派首领,有的是鲜为人知的单名游侠,她暗暗思忱,这些立住的碑文,都是经得住世人评说的,但现在奇营的江湖,那真的是物欲横流,几乎自己这些日子见到的、听说的门派,都在灰色乃至黑色市场与产业中不能自拔,他们的师父一辈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她不禁想起了曾经的一场梦,那梦中只有她一个人在路上行走。是的,她在尘埃中散步,几个人在一旁各自走路,路不平坦,又充斥着迷雾。不断有人在呼唤她,请求她的施舍,但她所能给予的,只有厌恶。那些人是那样的痛苦和无助,她却只是执迷不悟。终了,在那尘埃的尽头,一名朱袍男子,持杖而伫。恍惚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林深之地,距离碑林已有一段距离。阳光完全透不进此处的密林,在昏暗的尽头,竟也立着一块完好的石碑。凑近去看,赫然写着摩斯帝国末代皇帝恩德克三世的名号,奉碑人的名号正是销轮教教主秦玉鲸、洛莲教教主刘阡陌,按照适才宋宁所说,既然奉碑,那这二人势必与恩德克关系极为亲近,只是这恩德克贵为皇帝,如何与这江湖之人有如此交情?正想时,忽闻一阵清脆的女声响起,道:“原不好于朝政,误事误国,而承民德以愿江湖之远,败庙堂之安,是故身死人手,得民之弃,徒有市井之人记之,诚可笑也!”

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黑袍的女子缓缓走来,到得安琳近前。安琳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来人看着安琳一阵冷笑,道:“我来故地寻奇啊,小公主,想来你也不记得我,不过我很快就会让你记住我的。”安琳一听,大惊,连忙要往后面跑去,哪知来人功法了得,右手一引,直接用内力禁锢了她的步伐,同时道:“你就不用多虑了,我要杀你,何必这么麻烦,何况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意思。”安琳道:“那你想干什么?”女子道:“这个你现在就不用知道了,但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到时候请你做好准备,因为我要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命而已,就像当年你的父皇一般。”说着,腰间那把毫无雕饰的剑鞘中陡然出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一刹那,那块镌刻着恩德克三世德石碑已经断裂,足见这是一柄削铁如泥德上佳宝剑。女子收回剑,道:“这恩德克三世十六岁即位,整日淫荡,好色无度。然而又行所谓乐善好施,故结好于市井,而交恶于朝纲。因而,灭后只得由此二子刻碑入林,竟得来全碑,流云老祖,不过可笑。”先前闻过了宋宁所言,安琳于是揣测这女子必是东岚所来,就是诋毁流云老祖的。于是她道:“你口若悬河,难道忘了自己也是江湖中人吗?”女子却是不慌不忙,又道:“吾师虽崛起于市井之中,但怀苍生啼悲之大哀,立开万世太平之大愿,此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甘受天下之大不韪,无怨无悔。承师尊之训,提携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故封千秋之史,慰天下疾苦。某立此为怀,而随其换纲纪而安百姓,行己不悔,心上光明,,正法以平苍生,而立德为真。纵横捭阖,而行万人之敌,此吾与吾师之所共愿,何似市井卑劣,血溅七尺,徒以头抢地尔。”安琳见她伶牙俐齿,也不再多言。这时,女子从袖中拿出一片朱色的羽毛,吟唱着不知名的咒语,陡然间,一声悠长洪亮的嘶鸣传来,响彻了整个密林,那是一种不同于世间一切飞禽的嘶鸣,显得神圣不可侵犯,使得安琳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这是她梦中那位朱衣男子转身时的鸣响,如此真切。随即,她感到头痛欲裂,昏厥过去。

宋宁正在触景生情,回忆着过往,却听得一声朱雀的嘶鸣,连忙赶来查看,但那女子已经不见,只有安琳在地上横躺。她很是疑惑,去扶安琳。这时,安琳肩膀的衣服有了些许滑落,露出了一朵紫红的凤羽花印记,宋宁大惊,背起安琳,往林外而去,步履匆匆,似乎有一双眼睛盯着似的。

孔城。李翎峰在月色下来到了与黄嫚嫋相约之地——犄山后山的一处小山冈,因多生短松,故称短松冈。在松林的中央处,有一处小湖泊,唤作涟湖,九年前的那个冬夜,李翎峰在此与黄嫚嫋相别,去加入卢斗士的星龙组,想来也是物是人非。来到了涟湖,已是月上梢头的十分了,月光洒在湖面上,十分的静美。李翎峰念了几句当时与黄嫚嫋说的暗号,四下却无人应答,翎峰是明白她的为人的,从不会迟到,眼下未来,怕是有事。想着,他来到了涟湖的边上,想要重温一下他下山之后加入星龙组之前在犄山中静养的日子。今夜的松林在月色下竟有几分诡异,那莲湖的水波也在清澈中夹着杀机。李翎峰注视着水面,忽觉后背一丝凉意。猛然,水面破开,一道人影横刀直来,同时背面一棵短松上也跃下一人,两向共击,饶是翎峰无比警觉,身上的伤亦不容他迅捷如常,利刃划过,鲜血暴涌。李翎峰暴退几步,桃花扇左右抵挡,借着招架之空,他瞳孔收缩,淡粉色的眸中映出一张令人恶心的脸。与李翎峰自幼艳美的男生女相不同,这人原本一张满面胡碴的男脸,胡印犹在,却学女声说话,并且臃肿的体型故作忸怩,教人作呕。再瞥背后那人,身材低矮,戴着青钢面具,但依其身姿步态来看,应是一名女子。两人见李翎峰负伤,并不予他反应的时间,双刀齐攻,抢上前来。那长相恶心的男子这时扯着公鸭嗓道:“玉华大人,我们帮主一心相见你,可惜您老实在太忙,于是只好出此下策,请一定谅解啊。”

李翎峰一听这话,暗自觉得好笑,摆明了就是来绑架自己乃至取自己性命,还如此说辞,至于那个所谓的帮主,让他不禁有些惊异。正思索时,数十点玉片袭来,挡开了双刀攻势。接着,一道迅捷的倩影晃到那对男女之间。李翎峰一见玉片,当下大喜,果然舒怀曼妙的身影随之显现。那两人一见舒怀来此,立即丢下烟幕,窜逃而去。李翎峰见状,连忙跳上了湖面,以剑锋探了一下湖底,道:“这水深已过数十尺,来人好霸道的闭气功。”舒怀道:“快回去吧,犄山出事了,黄嫚嫋现在焦头烂额。你一个捕风部的执印,居然不知道有骅帮的杀手已经嵌入了孔城的城防体系中,已经有十名犄山派的弟子被杀,这很恶劣,还有一个最关键的,这些杀手都在死者身上留下了字条,上面写着他们帮主要见你李翎峰。”李翎峰不禁想起了适才那两人的说辞,有些难以置信,倘若真是骅帮所为,如此招摇杀人,似乎完全不怕会引来官军的追缉,而且既然是来找自己,为何还要大杀无辜?却是有蹊跷。但不及多想,舒怀已经道:“这骅帮虽然堪堪崛起,然而南方各派皆已被皇内逼散,我想他们之所以不来,怕是在与亲会之前已经得知了我们行动的消息,就等着星龙组与这些门派交恶,好坐收渔翁之利,如果真的是骅帮,且他们敢如此作为,怕是在他们心中,已经做好了朝廷来拿人的的准备,我们必须立即行动,免得夜长梦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李翎峰觉得有理,于是打算立即回去,毕竟黄嫚嫋那边如何了还是个未知数。舒怀却一把将他拉住,道:“你看你,又受伤了,这么不小心,幸好姐姐在这里,不然谁管你。”说着,就去解开李翎峰的衣裳,准备帮他上药。后者仿佛不知所措,面颊却略有绯红。

舒怀伸手捏了捏李翎峰的脸颊,道:“怎么,姐姐从小看你长大,帮你上个药怎么了,还害羞呢。”李翎峰连忙道:“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太适应。”语气吞吞吐吐,尽是掩饰。舒怀柔美一笑,道:“好了,姐不问了。今晚星光真好,可惜了,还要赶着去南边,不然的话,我倒想要你陪着散散步。”李翎峰看着舒怀在月光映衬下妩媚的脸孔,迟疑了一下,终于很是生硬似地解开了身上的桃花袍,突然地披上了舒怀的肩上,姣美的脸颊愈加通红,缓声道:“姐,夜里凉,你要注意。”舒怀并不感到惊异,只是笑着裹紧了袍子,道:“你小子算是长大了,终于知道心疼姐姐了,不枉我以前对你那么好。”接着,她猛然挽住了李翎峰的右臂,道:“不过,你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了你。当时和黄嫚嫋说话时,你可不是这样的。”李翎峰只是小心的呼吸着,生怕大声一点的呼吸会掩盖掉舒怀爽朗娇媚的笑声。

伽兰。几名奥洛装束的人匆匆赶到了凯条克在城中通驿的住处,进了房中。为首者连忙对凯条克道:“陛下,大皇子已经到了孔城,目前正在搜集长宁军、长安军的信息。另外,大皇子在孔城看到了封国的云州太守唐赋康,而且他似乎与卢国星龙组的人交集很深,与舒怀和李翎峰都有说有笑。”凯条克笑笑,回道:“约德尔这小子,为了躲避婚姻,真的来了这奇营大陆当杀手,之前是小看他了。”来者点头,又道:“对了,西索斯(奥洛帝国都城那边传来消息,教廷最近新颁发了证罪券,要在整个维琉大陆推行兜售,教圣还专门派了红衣主教来西索斯,让陛下亲自监督证罪券在我国境内的推行。还有,玛都维、维拉、查塔威斯这些国家已经纷纷表示响应。”凯条克大怒,道:“杜德安这条教廷德走狗,自己要当奴才,还要拉上朕一起,他以为现在德维琉还是三百年前德维琉!”来者道:“据说教圣对于北布意索地区的宰割尤为严重,红衣主教们还戏称那里是‘教圣的奶牛’。听说十五日之前,有一位神学教授把一张论纲钉在了芭铎教堂(北布意索地区最大的教堂的门上,现在该地区已经群情激愤。”凯条克一听,笑道:“这倒是我们的好机会,速速准备回国,朕要亲自去见见这人,如果在这次的战争中我们能够大胜,之后就再也不用受他教廷的鸟气了。维恩,去通知其余四国元首,今晚就要商讨出一个大的方针;李斯特,去和卢国的孔平交涉,我们要提前归国了;安都维,去通知薛安伦那小子,别在伽兰和唐赋明瞎玩了,让他立即先行回国,全国兵马交与他统管,防止教廷的人先行发难。”手下赶紧退下。

重奇。作为卢国索玛希斯州的州府,重奇从摩斯时代就是北境的重要城市,自然也成为了泓海派这些北境门派的惯常活动之处。这天清晨,城中布满了各种告示,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关于星龙组针对泓海派的行动。只见告示写着:泓海肖摩诃,仗力欺人,时常随性而行杀戮之事,并且妄议朝政,指责讽刺当今圣上,实在罪大恶极,今该门派已经受到制裁,贼首肖摩诃是大反派,是大妖首,请各位一旦见到,立即擒拿移交相关部门管理,为伟大的卢国清楚祸害。原来,那晚得到安排后,张华峰立即动身,来到了北境,在重奇对当地的门派进行了系统的探查,并且鼓励当地百姓为了正义和光明向星龙组进行告密,一切涉嫌议论朝政、诽谤皇帝的人都被勾勒为反派,受到缉拿,施以各种酷刑。例如,将人倒挂在树上,不断往其口中灌水,直至呛死为止。还有将反派一半头发剪短,名曰“两仪发”,加以侮辱,当众痛斥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并鼓励相关的亲属站出来检举,划清界限,否则一旦牵连,同一个下场。一时之间,北境三洲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告密之风盛行,无数人争相告发揭举,真可谓是“六亲不认”“大义灭亲”云尔。据说,月蕊派掌门孙姝,本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被星龙组缉拿以后,剪去了秀发,同时脱光衣服,露出美丽的胴体游街示众,原本一些面对美人心生邪念又不敢声张的流氓,这下纷纷出来,露出猥琐恶心的嘴脸,对她上下其手。之后星龙组又号召群众来扇她的耳光,其中扇得最凶者竟是她一手提携的女弟子,孙姝无法忍受如此的耻辱,在百花塔上一跃而下,了解了生命。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孙姝的事之所以被人熟知,是因为她是有一定身份地位之人,至于普通的底层百姓,那不在考虑之中,来往之人也没有闲心在自古不暇中抽出空来发扬人文关怀。

几名百姓此时看着公告,小声议论着。其中一人道:“这泓海派是真惨,平日里时常帮扶我们这些小老百姓,附近的匪兵来劫市了,也没见那各地的州府和这莫名其妙大的星龙组来护我们,倒是这泓海派的弟子们时常行侠仗义,肖掌门自己也是亲自来帮忙,哪家哪户没受过一些恩惠。”另有人道:“也可怜了肖掌门,人还在孔城,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知道该多难过。”又有人道:“是啊,当初老帝若不是乘了泓海派额便利,也收服不了彭庐的骑兵,这北境只怕现在还是一片混乱。”昨夜,居住在东边长乐坊周围的民众,可是听了一晚上如同杀猪一般的叫声,那正是星龙组殴打泓海派弟子所引起的。一名学者模样大的老者愤愤道:“这卢斗士真是令人不齿,自己当初起兵的时候宣称如何爱民如子,说要推翻暴政,让百姓幸福自由、安居乐业,现在呢?还不是一样力行专制,鱼肉百姓。”又有一名年轻人道:“叔啊,这话不兴乱说啊,大婶昨日还叮嘱咱莫谈国事,要是让星龙组的听了去,这杀头上镇妖座是免不了的,弄不好要满门流放抄斩的啊。”老学者不以为意,又大声道:“这是良心话3,有何不能说!成日说什么东岚的国家专制,人家封国连皇族都没有,这老帝倒是左封右赏,我看这北境是要乱了,涅国一旦南下,朝廷就一定会溃败,我们这些人,还是未雨绸缪,早做准备吧。”周围一些有同感者,亦纷纷点头。眼见人群聚多,几名城卫赶了过来,驱散人群。为首的扯着嗓子道:“闹什么闹,看个公告都这么吵。我可警告你们,不要妄议国政,圣上的英明岂是尔等能懂的,在这谈国事,小心掉了脑袋!”人群于是悻悻离散,只有那老学者在原地气得打哆嗦。为首者凑到其耳边道:“叔啊,您说的我们都懂,但现在星龙组来了,您得罪了他们,大家都不好过。您省省,过些日子这群老爷们走了,我上门拜访,专门听您说,可好?”拍了拍老者的肩膀,便行离开。老者喟然长叹,道:“哀哉,防民之口胜于防川。”

珀城。在进剿鸿城失利后,张童胭并不算特别难过,除了在往朝廷的上书中大肆数落了自己一番外,并没有别的事。当然,他也还是经常便装入城,去看看百姓是否受到了惊吓。几日视察下来,民众对长宁军失利的消息并不惊慌,纷纷表示相信张统领,相信朝廷。这使得张童胭大受感动,暗想一定要灭了这为非作歹的鸿城。这天,他照例在街上走着,感到甚是满意。突然,路旁走来一人,道:“这位官人,我家公子想请你凭酒一谈,不知官人可否赏脸。”张童胭心想,自己已然是这般普通乔装了,来人尚能认出自己,定非常人,于是应了下来。接着,便跟着去了。到得一处酒楼,来人躬身便请,张童胭定睛一看,楼上写着“令安春”三字。他微微一笑,对于一般百姓而言,这里或许是遥不可及的奢侈之地,是华贵的代名词,但是对于他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生长于富贵人家的公子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张家虽说比权势不如先前摩斯当头的四大家族,但是他们历来都是军中的要员,在军界威望极重。他的父亲张道丞便是摩斯时代赫赫有名的“四大天王”中的“东天王”,因而,这般的酒楼餐馆,张童胭是从小就在接触的,并不感到稀奇。要说张童胭其实与其父十分相像,风流成性那是人尽皆知的,偎红倚翠、四处留情已经是常态了。关键是他随手玩弄的那些良家的姑娘都是时时惦念着他,奇营比东岚开放,这些女的甚至有的怀着身孕去找一个下家,心却还是在张童胭这里。这必然与他俊美的外表与精湛的技巧是分不开的,还有那擅长花言巧语的嘴,就拿他现在那个三房太太说事,那赵悦本是个风流成性的主,外面情夫不计其数,结果与张童胭一夜春宵之后,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肉体上都再也离不开张童胭了,况且她虽然放荡,也还是良家的女子,直接抬轿来了张府,成了小妾,不求荣华富贵,只是要夜夜与自己的好郎君相伴。张童胭与生俱来的风流,可见一斑。

到了一处豪华包间,来者引了张童胭进去,对上座者道:“公子,张统领到了。”上座者一阵惊呼,忙道:“贵客啊,张大统领,可算把你请来了,快快上座。”便招呼张童胭入座。接着,那人又朝门外一招手,先前引路那人立即拉上了包房门,去让小二上菜了。张童胭这才有闲心去打量那上座者,果然奇丑无比。那人见了此状,于是道:“在下生得丑陋,不及将军俊俏,吓着将军了,实在抱歉。将军想来必不太知我,但家父刘枫将军应是熟知了。”张童胭自然知晓刘枫这位前朝旧贵,于是道:“阁下原来就是涵虚公子,张某有眼无珠,请公子见谅。”原来这人正是那日在犄山与亲会上大出风头的无泪山庄少主刘萧明。刘萧明笑道:“将军客气了,如将军这般大的英豪,该是在下久仰才是。”张童胭顿了顿,又问道:“只是公子,在下这般打扮乔装,不知公子如何识破在下的身份?”刘萧明斟了一杯酒,道:“几日前我堪从孔城到此,听说将军最近关于鸿城那一片不太顺利啊,家父当年可是和令堂是旧交,我总得表示表示不是吗?再说,‘东天王’的儿子,谁不认识,虎父无犬子嘛。”张童胭心想,不愧为摩斯旧贵,这刘萧明虽是生得丑陋,识人倒是一绝。

这般想,张童胭也举杯道:“张某有幸结识到刘公子这般的侠士,也是兴甚,我敬公子一杯。”刘萧明却练练摇头,道:“将军,这话不兴乱说,如今风声正紧,这侠士是不该出口的,那是反国家的勾当,不能随便提的。”说着,刘萧明打量了张童胭的神色一番,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又道:“好了将军,莫谈国事,我们还是说些私事吧。实话告诉将军吧,我最近做了一件大善事,想与将军分享一番,不知将军可有兴趣?”张童胭道:“公子既然与我已经相识,何必在此卖关子。”刘萧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道:“好,那我就分享给将军听听,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将军懂的,如今这时局,不好过的,要小心行事才是。”说着,双手一拍,道:“今日饮酒乐甚,该有些歌舞了,让她上来,给将军助助兴。”

萧明之仆周鲲乃唤下者,燃烛灯而退,房中之围乃昏明若隐。萧明兴至,视童胭之面而观其情,推杯换盏,不绝于手。数乐工乃乘兴而奏曲,琵琶声启,玉筝声鸣,间有横笛之音。音随声动,声在音隐;音声相和,乃为人醉。萧明扣案而歌,歌曰:“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此为东岚诗词,童胭乃纨绔子弟,不知雅言雅句之用,徒目视前方,待后来者入眼尔。少时,一女赤足而入,身隔莎幕,犹觉曼妙多姿。面领玉莎而遮,不识其面。徐而缓动,渐随音声而舞。童胭生于大族,自小与伶人相熟,闻此曲,惊觉,以是东岚乐圣彭懿所作名乐《重》尔。乃闻其声,层层叠峦,换换若扣。舞者楚腰轻动,玉足微踮,肩带身摆,臂捻丝扬。童胭自小阅女,亦不足与此多知,乃以气提神,半敛酒意,不觉难持,望眼欲穿。

萧明见此,甚有欣慰之意,手掌轻摆,以为示意,下者入于帘后,取铜盆置于四掌之中。女则轻灵一跃,裸足立于盆中,翩翩而舞,至于举盆之人,似是游刃有余,并无吃力之感,其女之身轻,略有可知。此乃东岚旧时之掌中舞,童胭早时略知,于今真见,乃是惊绝。耳有妙乐,目含佳人,此人间之至乐,而今者乃明。其动舞者,灵肉相好,而不携淫念,遂于空摇铃,迷人心绝。质如荣菊,气若幽兰。寻闭月之作,耀辉孊嫚;觅羞花之为,窈窕婀娜。耳有明珰作坠,额得翠羽为铭。放纤歌而逐鹤,奏柔曲以伴莺。肩若意造,腰如念成。青丝集断瀑之柔,以沉鱼之灵相筑;金瞳敛嚣阳之艳,用落雁之华偕成。萧明乃曰:“体若无骨,盈笑销魂;冰肌丰趣,望而失神。风华绝代,美目幽存。华容娇媚,流戏长轮。细雨有迹,轻风无痕。柔情似水,漫染黄昏。回眸消声,月下叩门。桃花瑰影,舞尽浮生。楚腰骚动,艳盖红尘。万种曼妙,归赏何人。”此封国唐赋明之《秋娘赋》章句,如此言表,于情甚适。

曲中人不见,帘后又冷清。童胭犹在曲中未了,萧明笑曰:“将军一世豪杰,可知此女身世哉?”童胭摆手以示,萧明又曰:“此乃先者吟花楼之魁,名曰雪莹。其人少小好乐,十三乃学琵琶、琴瑟而成,自属教坊。后于伽兰月夜争魁,名动帝都,达官贵者多以千金求一欢,不得所愿者何堪为数?余略而观之,知其心有侠义,渴慕英豪,诗词文赋无一不精,多是为英雄歌,乃以重金赎之,欲引英豪相知,乃行一善,今见将军,其乃是矣。”言毕,遂召小童携之,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今者饮酒乐甚,乃托于将军之姿,千金易得,知音难寻,萧明幸甚而识于将军,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将军于此而度,不知其可。”童胭醉意甚重,无乃为辞,随小童而行。

行至一处房,小童推门请见,随之相离。此间极尽奢华之能事,其立地之广,难知其数。童胭以身相触,渐行于床前,且至烛光轻动,于其鼻前乃嗅有馨香拂面,盖女身之臭(气味传之。再睹,原有一女落于榻面,身姿半倚,着丹青蝉纱,薄若无衣。童胭视之,乃惊,正为先见之雪莹。已解面纱,靥色清丽,朱唇华艳,媚眼如丝,实我见犹怜之感。童胭稍惊后定,气息不顺,乃解衣以缓,但有筋骨隆壮,肌肉满盛。雪莹轻笑,声如银铃,以其念乃反不能耐,曰:“小女虽是位卑,然心向大义,感于将军之迹。雪莹,凭贱成命,以俗待躯。有怀求良,等英豪之壮烈;无言请圣,慕才子之风流。他日重逢,安礼以对;今朝初遇,商情相说。请随雄姿,恭伴长风云尔。”童胭虽少小不识诗书,亦略有明晓,轻搂其腰,缓声言曰:“余年来有久,自觉风流已极,而知人乃绝。今夕何夕,得良人若尔。雅绝灵兰,婉压清月;艳若娇瑰,纯如霜雪。余心乃足。”言毕,手触其冰肌,而双口半交。此所谓“半卷轻尘随梦扬,梧桐微颤落凤凰。西厢月夜燃情烈,落雨红杏倚斜墙。”是也。干柴烈火,烛光摇曳。两情相悦,乃为滚轴碾物状,一夜声音相辅,久难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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