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雨贵如油(1 / 4)
“清明后十五日,斗指辰,为谷雨,言雨生百谷清净明洁也”四月末的蜀地最是有斜风细雨的诗情画意。1
傍晚的烟雨朦胧中,依稀可见一座孤亭立于沱水江畔。此亭名为“江槛”,上书楹联:“蜀天常夜雨,江槛已朝晴”2。
这是一座竹亭,在连绵的烟雨之中早已湿了个通透,唯独亭子中心有一小块石板还称得上干爽。此时正有一人身着白衣静立在这方寸之地。
他面朝沱江,双手负后,微闭着双眼好似在聆听着亭外烟雨中的涛涛江水声。
天色愈发昏暗,小雨却没有停滞的趋势,反而连丝成线渐显急骤。这偏僻之地早已四下无人,亭内男子倒是不急不躁。仿佛很是享受这种冷清的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亭外的雨线突然紊乱了一下,好似被什么东西切开了一般,但是又马上恢复原有的规律,仿佛刚刚产生的丝丝扰动都是错觉。
细看之下才发觉亭外竟不知何时已多出了十一个黑衣身影。
这十一人呈扇形散开,都向亭内白衣男子的背后单膝跪下。头颈微低,视线只盯着亭外地面,仿佛不敢直视前方的背影。为首一人双手叠于胸前,恭敬地喝道“老师,癸组甲字十人已全部带到。”
这些人都用一席黑袍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暴露在空气中的只有双眼、鼻孔及双手区域。这黑袍材质特殊,及时是现在细雨纷飞,也不见衣袍湿漉,雨水汇聚成滴后也会马上滑落,而不是渗入进去。
他们的体型都偏纤瘦,乍看之下难以分清是男是女,只能看到除为首者外的所有人都配有一把笔直的短刀,斜横于后腰处。刀柄斜向上,正手或反手拔刀起来都很方便。
短刀也很特殊,通体黑黯,刀鞘像是由某种动物的黑色外皮制成,刀柄也由同种材质包裹。偶有雨水滴落在刀鞘、刀柄上时却是无声无息,毫无凝滞就滑落向地面。
场面一时间显得有点清冷,白衣人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黑衣人又不敢打扰,除了风雨声无人率先打破此刻的平静。
“邵阳,进来说话。癸组的其他人也都起来吧。”一道略带疲惫感的声音从亭中传出。这声音轻柔缥缈却能穿透风雨,无视涛涛江水声,让在场的人都能清晰听到。
“是,老师。”为首的黑衣人应道,抬手卸下头上的黑布,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壮年男子面容,约莫三十来岁,长得怎么说,即便是细看下也谈不上有什么特点,大众脸中的大众脸,唯有一双眼眸中隐约有点精光露出。
缓缓起身,站定一下,身后的十人也都一同站起。被称为“邵阳”的黑衣人这才走向亭中。最终立于白衣人的右后方三尺处,再双手贴于两腿侧旁,略弯腰膝。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
如何形容这个过程呢,那就只能说是恭敬的让人感觉到谄媚的味道。但是,就这么一个恭恭敬敬的“邵阳”,换一个场景让大秦朝堂之上的大臣们见到他,那恐怕就是大臣们要两股战战了。
此人便是大秦暴力机关“断狱司”首座,官拜大秦廷尉,位列九卿,封爵大上造,朝野重臣私下里都要喊他一声“血屠”的魏邵阳、魏大人。平日就算上朝面圣也不见得如此战战兢兢。
现在这般如此,只因身前的男子名叫“理勍”。是他的救命之人,赐名之人,更是他的恩师。
魏邵阳清楚地记得初见这位“老师”的那一年还是旧秦。人域之下五州之地,秦人还只是堪堪占下了燕州的一隅。
自己当时还只是一个在“平垚”古城中饥寒交迫的小乞儿,艰难的在大秦的龙兴之地苟且。再后来就是有消息传来,古城的人都知道大秦还是赢了,赵氏拿下了整个北燕。好像那一天整座城都沸腾了。
但是古城身在寒地,城外的土地虽广袤,但地力却是不那么尽如人意,加之多年的军管。满城的百姓早已无力把庆贺从口头上转移到酒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