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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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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出了一身臭汗要先去洗洗再吃,小的看他是没胃口。”“为什么?”“晚上是茖葱烧羊肉,他最好羊肉这口,要不是没胃口,他怎能忍到洗完澡再吃呢?虽然把剩下的都吃了,可速度比平日却慢了许多。”高韧看着胡益笑道:“你们这伙食还不错。”胡益急忙解释:“哪里,恰好下官昨日去太仆寺,回来的路上发现庄子里有人偷着卖新杀的羊肉,下官想着早上他们买了茖葱,晚上配着茖葱吃正好,就顺便悄悄割了些回来,天这么热,正好给大家补补,所以下官也吃了些。”“真是好心肠啊,怎么?胡监平日也在马场吃饭?”“谬赞了,下官只是中午在这吃些,晚间回家去,只是昨日看着茖葱烧羊肉有些嘴馋,就忍不住吃了些。”王怀礼笑笑又问:“胡监别怪我多嘴,你是何时吃的,一个人还是自己单独吃的。”“下官是在薛二之前吃的,自己一人吃的,郭六一直在旁边收拾,他知道。”“是的,老爷,小的一直在旁边收拾,胡监把剩下的茖葱烧肉里的茖葱都挑吃了,小的便把剩下的茖葱都烧了,同胡监剩下的羊肉烩在一起给薛二吃,所以一直在胡监后面忙碌。”“吃的什么酒?”郭六瞄了一眼胡益:“可不敢吃酒,只吃茶。”说着指了一下高韧旁边的案子,王怀礼一看,上面孤零零一个大陶壶,连个碗也没有,就问:“用什么吃茶?”胡益忙道:“这里哪有那些讲究。”说完用手比划了下,高韧明白,就是对着壶嘴直接灌的意思,高韧苦笑着点点头,自己在军队时不也是这么一群人轮流着解渴吗。“你们吃完饭以后吃的都是这壶里的茶吗?”“是,都是。”“谁烧的茶?”胡益道:“昨日是下官烧水沏茶,也是下官灌的茶壶。”“还吃过其它什么东西吗?”“没有,这里也没什么可吃的。”这些马倌慢慢的也放下戒备,想什么说什么,王怀礼听到这便漫不经心地看着郭六,“你俩一直在一起?”“是呀。”高韧:“他没离开马场吗?我昨日过来就本想找他给马洗洗,可他一见我就走了,我找遍马场也没见到他。”胡益忙道:“他是离开马场一会,说是回家看他家兄长,下官知道他家兄长有毛病,就同意了,不过他午饭前就回来了,是吧。”郭六:“是,午饭前就回来了。”“你说能不能是他回家以后吃了什么东西,当时没有发作,直到昨日晚间才发作的?”胡益立刻接话:“也不好说,将军猜测的有理,否则怎么解释呢?”王怀礼:“倒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他回去吃的是什么呢?”高韧:“可惜,他已经入土了,看来只有开棺才能弄清楚。”胡益忙道:“万万使不得,已经埋了的,怎么好再翻出来呢,何况他家兄长是个痴子,万一纠缠起来,不好收场的。”“不过是说说,你别当真呀。”胡益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官还以为真是案子呢。”王怀礼看着胡益,“我只能想到这些,剩下的请胡监自己看着办吧。”“你们过来画押吧,记住,以后吃完荤腥不许马上吃冰水!”

吃了羊肉后又灌了井水,也有这个可能,薛二虽然出去过,但是这么长时间都无事,看来也不像外面的原因,但是薛二偏偏此时死去,绝不是巧合!秦瑺明知异常却也找不出什么疑点。

果然,就如秦瑺之前预料的一样,城隍庙后面的马场消失了。

将近三更,高昉才回府,看见高韧在回府的路上等着,他知道有事,而且不是大事就是急事。原来那个跟着高韧去过庙后查看过的亲兵被换到马场监视,昨天,他听马倌抱怨,说天太热,蚊虫叮咬,马匹烦躁,晚间也不停地嘶叫,弄的他们一直睡不安稳。所以想着那林子里的如果有马,岂不更受影响,于是天黑以后,便悄悄摸过去查看,可里面不仅没有马嘶声,还寂静的可怕,他就轻轻推了一下石门,没想到门动了,他又用力一推,门竟然开了,他悄悄进去,发现里面空空荡荡,没人也没马,于是立刻跑回来报告给高韧。

天一亮,高昉就去找秦瑺,秦瑺急立刻跟着高昉、高韧以及那个亲兵赶到那里,石门不厚,所以很轻松就打开了,里面是一大片空地,地面较为平坦,稀稀疏疏地有些杂草,高矮不一,石门后也有一些零星的草料,不过就像高韧说的,只有几处残留的马粪。不过细心的秦瑺还是发现了异常,四周的地面有好多规律排布的拳头大小的孔洞,虽然被人刻意掩饰过,也被杂草覆盖上,但是经丈量和推断,这里如果是马棚,那这些就是支撑马棚的柱子留下的,可马棚被拆,又没了人证,下一步该如何进行?高昉失神地看着秦瑺,秦瑺也没了精神,高韧第一次带人夜探时,也没听到里面有马匹的嘶叫,难道那时这里就没有马吗?不对,那个出来的人明明叮嘱里面的人要仔细,如果没有马,还用人看守吗?这时,那个亲兵喊了一声:“将军,您看!”几人急忙看过去,只见亲兵手中拿着一把草跑了过来,“是什么?”“将军,这是断肠草。”“断肠草?有毒?”“有毒。”高昉一脸惊讶,“不过毒性不大。一般用来给马匹止痛。”“你是说?”“也有安抚马匹的功效。”秦瑺恍然大悟,高昉也叹了口气,“这些人还真是厉害。”“这是?”“像是火塘。”““唯独这里没有长草,应该是被火烧的断了根了。”

晚上,杨钺在南郊的别墅摆酒,依然只邀请高昉、秦瑺和柳澍,柔娘被请来陪酒。五月末的汴梁十分炎热,但是这郊外的别墅却十分凉爽。酒席摆在“费誓轩”,请的是高阳正店的着案,其羊肉的烹制手艺在汴梁城是最有名的,什么羊四软、蒸软羊、羊蹄笋、炙羊肉等等。这汴梁城内从达官显贵到普通百姓都流行在暑热季节吃羊肉,羊肉性温,可以热制热、促进排汗排毒,将冬春之毒、湿祛除,这样才可应付高温高湿的暑天。泠泠的琴声,悠悠的歌声,轩窗外的月光柔和地洒在窗棂上,树枝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安逸又宁静。大家围着桌子吃荔枝膏和樱桃酒汤等开胃小食,高昉漫不经心,秦瑺心事重重,柳澍一贯的淡定从容。杨钺猜测高昉定是因为讨伐之事烦恼,可几番试探下来,又不像是这个原因,他知道高昉的性情,于是看向柳澍,柳澍摇摇头,其实他早已发现了,他了解这几位哥哥,他们的涵养让他们不可能把家里的问题摆在脸上带出来,只能是公事,自己身处官场之外,实在不便主动去挑起话题。杨钺从刚刚端上桌的汝窑盘中夹起一块五味杏酥羊肉和一块羊肉鱼圆分别放到高昉和秦瑺的鎏金錾花银碗里,“趁热快吃,凉了就不好了。”接着又给高昉倒了一盏酒,“这是罗浮春,高兄尝尝。”高昉挺直了身子,长舒一口气,“来,吃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是金盘露,秦兄一定喜欢。”秦瑺也一饮而尽。“请娘子上来吃酒。”柔娘被让到柳澍的旁边,柔娘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接过女使手中的梅瓶给各位斟了酒才告坐,不过,她坐在了高昉和杨钺中间。菜一道一道地上,酒一轮一轮地吃,半酣时,杨钺实在忍不住了:“高兄,你是藏不住事的,都摆在脸上了,到底怎么了?”高昉欲言又止,杨钺秉退了所有闲杂人,柔娘也要起身回避,被高昉给拦住了,“不必。”“说吧,高兄。”高昉这才把马匹的事说了出来,期间秦瑺也及时地进行了补充:“如今薛二这条线索断了,那个山里的马场也被放弃了,明知问题出在哪,可无实质证据,接下来该如何调查?实在是拖不下去了,交马期日近,再接着隐瞒只怕不妥,万一走漏风声,麻烦就大了。”柳澍理解秦瑺的为难和高昉的困境,只是能力有限,除了苍白的安慰又能做什么呢?于是拿过梅瓶自己倒了半盏罗浮春慢慢吃着,却发现柔娘不知何时离开了,急忙转过头往轩窗外看去,轩里的灯光闪耀,愈发衬得窗外漆黑一片。高昉看气氛不对,便强笑道:“都怨我,扫了大家的兴,来来,我自罚一盏。柔娘呢?润春,去找找柔娘。”柔娘听了一会便去轩外回避,无意中把柳澍发现自己不在继而四处寻找的过程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动,脸也红了,看来他心里是在意我的。见柳澍出来寻找,便款款起身跟着他进去了。

“奴家献一曲‘渔家傲’可好?”“好,请。”曲毕,柔娘回到案旁,又给每人倒了一盏酒,“官人,请。”杨钺:“谢娘子,娘子也坐下歇歇。”柔娘坐到柳澍旁边,把一块炙羊肉放到他的碗里,柳澍微笑着谢过,柔娘温柔地看着柳澍,轻声说:“柳官人有心事?”“替兄长胡乱操心罢了。”“奴家知道,薛二死的蹊跷,线索断了是吗?”柳澍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呀,死的的确蹊跷。”“天热,吃坏了是常有的,呕吐腹泻是正常的,秦通判说薛二有嘴部发麻之症候,不知是不是那马倌记错了。”柳澍这才明白过来,柔娘是精通医术的,以她的性子,能主动提起,定然是看出了异常,否则怎会轻易开口!不免又惊又喜,盯着柔娘问:“娘子看出问题了,是吗?”柔娘被柳澍看的有些不自在,低下微红的脸庞,娇羞回道:“不敢,只是对病患的症状敏感罢了。”柳澍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恳切道:“娘子是精通医术的,有问题不妨直说。”“柳官人抬举奴家了,只是在奴家的浅薄见识里,如果误食不洁之物,出现呕吐下泻的症状是常见的,但发麻的症状往往是中毒才会出现的,所以才问是不是那马倌记错了。”柳澍惊道,“这样看来,薛二是被灭口了。”“为何是灭口呢?也可能是误食啊。”“误食?怎么讲?”还没等柔娘回答,柳澍突然感到异样,转头一看,原来是哥哥们正笑着看着自己呢,顿时红了脸,秦瑺摆摆手,“你就当我们不在,来高兄,安城,咱们吃酒。”他们都知道柔娘对柳澍的心意,也知道柳澍的心意和顾虑,如今见他二人自顾自说的自在,便替柳澍高兴起来。柔娘羞的脸更红了,拿出帕子别过脸去,柳澍此时却已经恢复了自然,很坦荡地微微一笑,没有解释,反而认真地看着秦瑺,“秦兄,那马倌在描述薛二状态时,的确说他有嘴部发麻之症是吗?”秦瑺没想到话题转到这,迟疑了一下,“嗯?我想想,是的,怎么?”柳澍点点头,用余光感觉了一下柔娘的态度,柔娘明白柳澍的用意,他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柔娘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份,怎么敢在此事上置喙,所以低着头未置可否,柳澍微笑着起身给每人斟了一盏酒,“说呀,怎么了?”高昉催促柳澍,“高兄,按我的常识,吃坏了肚子,大多会出现上吐下泻之症,只是那薛二的症状有些特殊。”秦瑺这时也认真起来,“特殊?润春看出了什么明说。”柳澍虽然明白柔娘的处事原则,但是此事实在重要,所以鼓励地看着柔娘,杨钺立刻明白应是精通医术的柔娘看出了什么端倪,于是看向柔娘:“娘子是精通医术的,一定是听出了异样!”柳澍点点头,高昉急道:“娘子放心大胆地说,不要有顾虑。”柔娘知道现在不是矜持的时候,于是起身轻施一礼,“各位官人,奴家本不应置喙此事,虽略懂些医理,但也不足以在官人们眼前班门弄斧,不过奴家确时听出了不同,所以有些疑惑。”秦瑺轻声道:“娘子快请坐,大胆、慢慢说。”柔娘告坐,“刚刚细听那薛二的症状,不像是天热吃坏了的样子,也不像是油腻之物被井水污染或是激发导致的脾胃不和,倒像是中毒的迹象。”“中毒?中的什么毒?”“奴家只知道些皮毛,秦通判说他们吃的是茖葱烧肉,茖葱是正当季的野菜,这附近的山上都有生长,五月是采摘的最好时节,过季就没人食用了,但是碰巧这山上也有一种药材同这茖葱长的十分相像,不仔细区分是看不出区别的,如果不是有经验的很容易误采、误食,十分危险。”高昉急问:“什么药材?”“藜芦,藜芦少量服用有杀虫的功效,但如果过量食用就会出现那薛二之症,最后导致不治。”杨钺提出疑问:“如果是误食了藜芦中毒而死,那其他人也吃了,怎么只有他中毒死了?”“难道是因为他单独吃饭,所以存在被人投毒的可能?”柳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会不会是那茖葱里混入了藜芦,正好被薛二吃了。”高昉说完还看了看柔娘,柔娘:“藜芦之毒没有砒霜强烈,少量误食并不会死亡,只有大量食用才会有薛二的症状和后果。”柳澍接着说:“大量?那就不是误食而只能是投毒了!娘子可知还有其它毒物有此症状吗?”“据奴家所知,中毒症状大抵如此,相差不多。”高昉转向柳澍急问:“被谁投毒?怎么投的毒?”“我是猜测,如果是中毒而亡,那么至少有二个机会能办到:首先,薛二本应与当值的那两位马倌一同吃饭,他偏偏去洗澡,最后是他一人单独吃饭,马倌又单独给他烧菜,里面的茖葱被藜芦替代,这就是机会;再一个,他不是出去过吗?这也是一个机会。”杨钺问:“做饭的马倌下毒的目的是什么?”秦瑺皱着眉:“是呀,如果是他,他下毒的目的是什么呢?何况他是重新给薛二加的茖葱,也太明显了。”高昉:“他出去时中了毒,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发作?有这种可能吗?”柔娘皱眉道:“奴家也不清楚是否有这样的毒物,只是薛二的症状不像缓慢发作的样子。”杨钺:“既然是中毒,那么找到投毒之人,案子就破了,不是吗?”秦瑺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叹口气说:“如果是投毒,也有薛二一人中毒,说明这投毒之人必定十分小心,恐怕不会留下什么线索,时间也久了,他也埋了,难啊。”柳澍安慰道:“不过既然不是正常死亡,下一步该如何进行也就有了方向不是吗。”说完给柔娘敬了一盏酒,“多亏娘子博学又心细如发,真是秦兄帮了大忙了。”高昉起身道:“娘子受我一礼。”柔娘忙起身还礼,不觉红了脸,“官人谬赞了,奴家如何当得起呢?”柳澍忙笑着说:“我还没尝过茖葱,既然是当季的美味,不妨明儿我做东,请各位尝尝鲜如何?”秦瑺看看高兴起来的高昉和有些激动的柳澍笑道:“好啊,你来安排吧,我也想尝尝,高兄、安城,你们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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