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54下:复相随举手逞威风,猎人熊甩臂说利害(1 / 1)
成德兵便有些乱,梁公儒大嚷道:“放箭!”这时,马熊已是转了身,听了喊,一声咆哮,便朝人扑。箭有中的,可马熊并没有倒下,眨眼间便扑到了,前面的退也不及退,即时便吃撞翻在地,身上挨了牙爪的便鬼哭狼嚎起来。后面的便往左右跑,梁公儒还执着弓呵止不已。霍存在树上大嚷道:“走呀!绕弯走!”梁公儒扔了弓,扯刀便往左近树后绕。熊罴撕杀时是管前不管后,极难转身的,身上又吃了箭,收杀不住,一时便窜到前头去了。
梁公儒心惊,嚷着士卒便跑。没多会,那马熊便转头撞了回来,这畜生虽有些呆憨,鼻子却极为灵敏,发了性是不肯轻易罢休的。梁公儒击刀引诱,绕树而走,没过多久,人和熊便都看不见了。霍存从树上跳下来,也没管那鹿,跑回陷阱处去看,坑内却空了,大概是自己扯着绳索攀上来走了去。他重新将苫盖掩了,折回去取鹿,刚解得鹿下来。身后一声接一声吼呵吼呵声又过来了,霍存将短刀往鹿颈下一抹,将鹿杀翻在地。自己回身捡了一柄腰刀、三壶箭,重新窜上树去。
那熊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收杀住,便坐在地上晃着头喘气,一会呵啊呵啊起了身,蹒蹒跚跚地到了死鹿跟前,嘴爪拨弄了一下便撕咬起来。霍存拈箭便觑着它的眼鼻处射,畜生惨声咆哮起来,霍存又接连射了三四箭。熊头脸受了两箭,眼睛也吃血盖住了,却依旧撞到了霍存藏身的松树下,树干剧烈摇晃。霍存将脚勾紧枝杈,箭嗖嗖照着熊头盖去。熊受不得,猛然人立起来,抱着树干就往上爬。霍存不慌,对于好猎手来说,猎物近了不是坏事。又是几箭,马熊两眼、鼻头都钉了箭,可这畜生还是在往上爬。眼看近了,霍存拔了刀,马熊吼了一声,伸出一只掌来捞,庞大的身子却蓬地一声跌了下去。霍存扑身便跳,身子重重砸在了熊身上,旋即挣起一刀搠进了畜生心口,这厮口鼻里虽哼呵不止,终究是没了力气。
霍存便笑了起来,这畜生总算落了自己手了,皮虽坏了,这四只熊掌却还是好形样,卖得不少钱了。他便在熊腹上坐了下来,解下酒囊,一边吃一边想着如何将熊解了将了走。却不料那熊没死彻,猛然就翻转了身子,霍存刀也来及拔,便吃压在了身下,这畜生趴着喘一会气,彻底没了动静。霍存推不动,挣不出,很快便感到呼吸艰难,没多久人便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脸上有了风,身上也轻了,他努力吸了几口气,喘着睁开了眼,便看见枝杈间有了天光,天上似是出了日头。再一转眼,便看见一张中年汉子的脸,脸大见圆见方,眉粗半浓半淡,脸上没须,只有一些茬子,陌生又有几分亲切。
“小兄弟?可受伤了?”
“你是谁?”
霍存翻坐起来,看到坐在熊上的汉子,马上就记起来了,欢喜道:“呃,便是陷坑里的阿叔哟!”便拜在地上谢救命之恩。徐唐莒扶起道:“我猜便是你,霍存兄弟,徐唐莒有礼了!”指着王仙芝、尚君让、楚彦威介绍了,又道:“本也不知你吃熊压了,迷了路转了回来,尚二见熊肥大,想割熊掌,我开始还不肯住脚的,亏杀他说让哥哥歇会也好的,一动手便看见了你的脚!”霍存流矢过去拜谢了。尚君让见他先拜楚彦威,心里便有些不悦,没理会。
王仙芝问道:“小哥,这熊是你猎的?”霍存道:“成德兵猎了一半,我猎了一半,以为它死了,便坐在它身上吃酒,却吃它反扑到了身下!”又道:“阿叔,成德兵走还是这熊出的力呢!”王仙芝笑道:“是了,快拜恩人!”自己挣着要拜,霍存忙道:“阿叔,我是出了些力,可也值不得这一拜的!”尚君让便只揖了手,道:“你要养娘,怎的不卖我四个与成德军换钱米?”霍存道:“阿哥,莫说他是成德军,便是昭义军,那等腌臜事我也做不来!”便问起成德兵为何要追他们,徐唐莒简单说了,又问他引退成德兵以及猎熊的事。
尚君让听完道:“你恁大能耐,这熊可将得走?”霍存道:“我今日只割掌、胆、脑、筋、皮,余下的好肉割些藏猎棚,其他的浅埋,豺狼不吃,哪天空了手再来取!”尚君让咧嘴笑了一下,道:“谋得可明白!”王仙芝便吩咐三人帮忙,现在也不着急走,也许成德兵便在林子外守着。这熊少说也有五百斤,依着霍存的话处置好便已是午后。霍存往林子外探了探,成德兵果然还在,他也不敢撞出去。这天便都歇在了猎棚里。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霍存便不见了人,瓦盆里的熊肉煮得滋汩滋汩地响。棚外面寒气扰扰,昨天晚上又下了些雪,林子地上斑斑杂杂的。徐唐莒正站在外面看,便听到尚君让在里面骂了一句,问他怎么回事,这厮刀杵着块肉便出来了,道:“四只掌都将走了,敢是怕人夺他的!”徐唐莒道:“尽恁的猜人,合是赶市去了!”尚君让道:“我不歪猜人,见猎有份,那四只掌合是一人一只的!”徐唐莒道:“哥哥一早说了不要,沾着吃几块肉便好!”尚君让叹了一声道:“哥哥手掌太软,你我几个怕还有吃不尽的亏!”徐唐莒便拉了脸,王仙芝不仅是他结义的哥哥,还是他的妹婿,道:“怕吃亏,没人拿绳扯脚!”尚君让道:“我想走,拿绳也扯不住!”
这时,后面一声咳,楚彦威出来了,道:“填了肚分头去寻马,到清河可还有四五程路,哥哥吩咐的!”两人在林中寻了大半天,并不见马,大概都吃成德兵搜了去。
回到猎棚,王仙芝却说再等上半天,也许霍存会回转。尚君让便恼了,道:“哥哥要等那我先走了!”一笑,又道:“他回来做什的?等他又做什的?”便走了出去。楚彦威追出来,嚷问道:“尚二,你又犯什性来?”尚君让道:“别扯我,他娘的贼不是贼,人不是人,清河我也不去,我他娘箭直回濮州!”楚彦威见他话恶,也没有再追,进去却道:“这厮猾贼,出不了事。真要回濮州倒好,也给家里去个信!”王仙芝没有说话,斜躺在柴堆里。等到昏暮时节,霍存还是没影儿,天又阴阴沉沉地下起了霰子,便索性又歇了一晚。
第二天,王仙芝便也不等了,摘下颈上的玉兔坠子搁在了柴堆里起了身。徐唐莒道:“哥哥,当面赠也罢了,搁在这里知道吃谁得了去!”这是生肖玉,爷娘遗下的。王仙芝道:“但求无愧罢了,你我四条命,又吃又住又拿,不见点心意如何好走得?”徐唐莒便也不好说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