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0上:大慈悲歌酒推心,小智计半仙妖言(2 / 2)
冀雪大国耻,翻是大国辱。膻腥逼绮罗,砖瓦杂珠玉。
登楼非骋望,目笑是心哭。何意天乐中,至今奏胡曲。”
王璠听完愤然拍案道:“好,这说的是仆固怀恩墨敕封河北三镇了!唉,这些膻腥至今盘据河北,自异于朝庭,国家还宠之无极,想来叫人发哂!”
王仙芝也筛了一碗酒递过去,道:“前年我在河北见了些世面,幽州也好、成德也好、魏博也好,衣冠语言倒与中原无异。成德那个‘赵王’,便是个不禁风的乖嫩孩儿,也是大奇!”王璠道:“哦?那他娘的奇,这厮可是回鹘的种,也还拉得弓?”王仙芝道:“弹弓差可!”两人大笑起来,王仙芝便问起王璠的族姓来,王璠却说:“王景崇那杂胡可与我家不相干,我乃河东王氏,你是什王?”王仙芝道:“琅琊王氏。”
这是要压自己一头不成?王璠便笑,道:“濮州五十五年前还是逆齐李师道治下,你爷你祖爷若好枪棒,多半是个贼将!”王仙芝也不生气,道:“也是无奈,生世便在贼治下!”一顿,又道:“安史之乱时,濮州出了两个好汉,忠君报国,短短三四年,布衣换紫袍,拥节旄得王爵,庄主可知道?”王璠道:“谁来?”王仙芝道:“一个是尚衡,与我尚家兄弟是同根;一个唤作王栖曜,与我家拜一个祠堂里的祖宗!”
看来这厮还真没谎,王栖曜的爵是琅琊郡王!王璠心里倒多了几分敬意,筛了一碗酒过去。王仙芝高兴又唱了一曲《董逃行》,唱完又念着一句词道:“尔独不忆年年取我身上膏——而今天下董卓何其多也!”王璠道:“因此你便起来剜脐点焰了?”又推了一碗酒过去,他有股冲动,想要与这厮纵论天下一番,可是话到牙齿背后又掉下肚子了。
脸热了,王仙芝便说起李重霸,准备退回羊角山。王璠却又大笑起来,问道:“王仙芝,你想那李重霸比我如何?”王仙芝道:“如何知道的,想是在伯仲之间!”王璠却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道:“狗屁!你不能走——你攻了我的庄堡,却望了他的名字便走,不是将他作恶虎,视我如草狗么?”王仙芝一时讶然,这话让他摸不着头脑,莫非王璠与李重霸有过节不成?
王璠又道:“我说与你这李重霸的底细,你怕他作什!这厮不是别人,便是当年押军攻泗州的李圆,当年庞勋手下战将如云,最没用的便是他!”李圆!王仙芝想起来了,当年自己往泗州救尚二时便听说过的,这人原来受庞勋往攻泗州,久无功,乃换了吴迥!
王璠继续道:“这厮要不托大,早早将一军拽进城去,杜慆便是刀下鬼了,哪得后来张玄稔列鼓下彭城之事!泗州若下,扬州可围,鹿死谁手,未可知也!”说罢长叹,神情黯然,似有绝大惋惜。王仙芝道:“既是恁的,李押使越发不可小视了!”
王璠勃然怒道:“狗屁!这厮攻泗州不能下,守萧县不能固,事庞勋不能死,有什能耐,怕他作什?”王仙芝道:“王二既反了官,反官的便是朋友。况且朝廷下了诏,大发四镇兵马讨逆,我如今是唯恐走投无路,无仇无怨的,哪得气力与人争长短!”
王璠道:“哪里来的言语?王仙芝你还真只是个走盐的,不明白军中的勾当!出境征伐,钱粮皆出朝庭,节度使几个真心用力的?这兵在外境一月,本镇便余了一月的钱粮,在外境两月,便余了二月的钱粮,这余了的都是节度使本人的家私。如何不玩寇自肥?便是在本镇内讨贼,也是这套把戏,节度使要讨本境之贼,便欲速平,而领兵军将贪战时倍给的钱粮,却也要玩寇自肥。上下相欺以利,没这些勾当时,十个李重霸也早吃掐灭了!”
话虽如此说,可与李重霸交恶都是下策,王仙芝道:“庄主莫非与李押使有怨仇?”王璠道:“有!你杀败他,破庄之事便一笔勾销!”王仙芝问详细,王璠道:“我实话说与你也罢,我本是徐州正经的军家,我一家都受了庞勋的累——受了他李圆的累,要奈何他久矣!”王仙芝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庄主若肯,王二充个牙子,撂开这往事,吃几碗快活酒岂不是好?”王璠怔住,起身走到一边甩袖道:“出去——你与我出去!”这算什鸟的江湖大盗!
王仙芝走了出来,时近黄昏,天色阴而灯火明,小雪缓缓下跌,烟气腾腾上冲,一片迷濛,往日这时节庄堡内外总是热锅烧汤也似的热闹,今天却明显沉闷了,听不到欢声笑语,儿子的棒倒使得以往更凶势了,可以想见的人都不乐意走,可他的主意定了,便是王璠真与李重霸有仇这主意也不会再变动!